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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渡口


回到古代已有一月。

  傅长宵盘坐大山之间,不禁感慨。

  “好丰沛的灵气。”

  尽管灵气的浓厚并不见得就能使自己的道行增长得更快。但浑身舒泰,内心静然,修行起来会更轻松。

  哪怕不修行,在此悠哉游哉,观山赏月,也会身心愉悦。

  而坐着就更舒服了。

  远看云卷云舒,近沐清风明月。

  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呼—”

  傅长宵吐出一口浊气。

  转头一看,有只小鬼在看他。

  是个模样乖巧的圆脸男孩,五六岁的样子,穿着单薄朴素,眼睛很有灵性。

  傅长宵对她点头微笑。

  小鬼便也朝他咧嘴笑。

  傅长宵站起身,朝着山外走。

  小鬼也跟着他朝山外走,而且还走近了些。

  “你是神仙吗?”小鬼耐不住好奇问道。

  傅长宵摇摇头:“我只是一介凡人。”

  “那你胆子可真大。”

  “马马虎虎吧。”

  “不马虎了,一般人可不敢大晚上留在山里。”

  “也许不是他们不敢留在山里,只是他们都有家可以回。”

  “回家吗?”小鬼跟着念叨了一句,觉得心口有点痛,便嘟起了嘴:“又不是谁都有家的。”

  傅长宵停下脚步看她。

  小鬼有些神色茫茫:“我也有家,但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那你进山多久了?”

  “很多天了,都数不清了。”小鬼垮下脸:“山里的爷爷奶奶们跟我说,等我哪天真的想回家了,就能回去。可我明明一直都想回家呀?”

  看着小鬼烦恼的小表情,傅长宵心里叹了口气,不是他热衷于把人往坏处想。实在是这个时代,迷失山林的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绝大部分都是遭亲人遗弃。

  “那住在这里的爷爷奶奶们很多吗?”

  “以前有不少,但最近外面来了许多邪物,所以也有很多爷爷奶奶搬走了。”

  “邪物?是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我没遇见过。”

  “这样啊……”傅长宵想了想,又问道:“那山里的爷爷奶奶们有没有告诉你,要怎么样才能遇见那些邪物?”

  “不能到山外面去,看见穿黑袍的人要远远躲开……”小鬼说着,忽然觉得不对,但细细一想,又没有想出到底哪里不对。

  “原来如此。”傅长宵蹲下身,目光平视小鬼,郑重道:“你说的话对我帮助很大,所以,我也可以帮你一个忙。”

  小鬼眼睛亮晶晶。

  “我想回家,你能带我回家么?”

  “如果你想的话,自然是可以。”

  傅长宵伸出食指点在小鬼的额头。

  这时。

  “且慢……”

  “等等……”

  几个年老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傅长宵转头一看,四五个老头老太举着一副骨架追来。

  “先生。”一个容貌枯瘦的老头对着傅长宵躬身行了一礼:“如果您要带小元走,还请把她的骸骨带上。”

  傅长宵看了他们一眼,随即伸手一招,用“返木宝印”将零碎的骸骨聚拢,堆在脚边。

  这才问道:“诸位是这孩子的什么人?”

  老头叹道:“我们不过是与他同住山间的苦命魂罢了。”

  “那这孩子的身世……”

  不等他相问,一个顶着乱糟糟白发的老妇开口道:“小云是艄公雷大安的孩子,那天他把小云丢……嗯,落在山里的时候,我瞧见了。原本我们都劝他别回去,可他不听,在这般执念的影响下,这娃子怕是难有安息之日。”

  傅长宵点点头。

  “那他家在何处?”

  老妇指了指山外的一个角落。

  “侯塞镇,雷栗村。先生沿着山路往左,脚力好的话,约一天的行程,便能到镇上,之后再行半日就能到雷栗村,倘若先生不愿浪费脚力,也可走水路到村里。”

  “水路?”

  “是的,先生有所不知,我们逸州山水重重,即便是小小的雷栗村,也是山水如画,风景宜人。”

  “那河叫什么?”

  “戆水,可以直通逸州城。”

  “那水路要怎么走?”

  傅长宵逐渐来了兴趣。

  老妇人便与他详细的讲。

  如何找路,渡口在哪,怎么乘舟,价钱几何,怎么才能不被坑骗,讲得很细致。

  一切交代完毕,这群老头老太才慢慢消失在山林里。

  傅长宵从背包里取出个袋子,把小元的骸骨装好,然后将其魂魄也一并塞进了背包。

  伴着星光,傅长宵也走进了夜里。

  ……

  半日行程,忽来一阵骤雨。

  傅长宵撑着一把黑伞,走在戆水河畔。

  前方的渡口,立着一个草棚,看着老旧,遮不了风,不过挡雨是够了。

  傅长宵慢悠悠走了进去。

  里面没有人,正适合折腾铜印打发时间。

  自从知道自己认了铜印为主,傅长宵对这玩意就彻底没有了好感。

  就像是无能无力,才被迫选择随遇而安一样,他从来不愿被人控制,无论是好是坏,他只想做他自己。

  傅长宵把铜印随便丢在地上。

  然后施展“烈阳”神通,抛出一团火焰将铜印裹了起来。

  据书上说,要解除法器的契约,就需要收回使用者贡献出的契约物,比如精血、魂魄之类。

  所以傅长宵没事就用火烧一烧铜印,他琢磨着哪天要是把铜印烧化了,自己的血肉也就跟着烧干净了。

  除此之外,他就只能等自己的境界高过铜印,再以一力降十会的手段,强行将束缚破掉。

  就这么烧了半个时辰,天色倒是渐渐晚了,雨却全然没有要停的意思。

  “呼呼。”风又吹了起来,雨也斜斜地飘进来。

  不过,草棚的边缘却没有半点浸湿的样子。因为被烧得通红的铜印,已经很好地祛除了棚里的凉意和潮湿。

  又过了一会儿,隐约有脚步踏来。

  傅长宵把目光从铜印上离开,扭头看向自己来时的方向。

  四个打扮文雅的青年冒雨前来。

  “你小子不是说这条路你经常走,天黑之前肯定能搭上船吗?”

  其中一个穿白衣的俊俏小生拉着一个青衣书僮的衣领子边走边发火。

  那书僮尴尬地嘿嘿笑着。

  “小的不是想让给少爷您吃个定心丸么,刚才看您都急得快哭了,哄您开心……”

  白衣小生二话不说,低头挽起袖子。

  书僮见了,赶紧告饶逃跑。

  白衣小生欲追,却被同行的另一个黑衣书生给拦住:“前面有草棚,应该是渡口到了。”

  白衣小生面无表情道:“就算有草棚,也不过是个湿答答、冷冰冰的地方,让人怎么待得下去。”

  他这边刚说完,就听自家书僮站在草棚边大声喊道:“少爷快来哟,这里有人烧火,好暖和啊!”

  ……

  白衣小生尴尬地放下拳头:“好吧,就算这个渡口能待,这会子估计也等不来渡船了!”

  “少爷你看,那里有船来了!马上就要靠岸咧——”

  ……

  白衣小生涨红着一张脸,略显局促不安:“船的品质也很重要,我们得精挑细选。”

  “少爷,这船真不错啊,上好的棚顶船,坐起来肯定不会硌屁股……”

  ……

  “我先过去了。”白衣小生冷静地拎起衣服下摆,然后快步往草棚走去。

  “邹兄,你说阿全这次会挨上几脚?”另一个一直没讲话,腰里别着宝剑的书生看着白衣小生远去的背影,悠悠问道。

  邹姓书生道:“你怎么知道那草棚里的人不会好言相劝呢?”

  草棚里传来砰砰几下,其间还夹杂着某个熟悉声音的哀叫声。

  不消片刻,白衣小生若无其事地站在草棚边,向两位好友招手。

  带剑的书生笑了笑:“现在知道了。”

  ……

  四个书生进了草棚,抖了抖身上的水。

  傅长宵正好收起神通,就要外出乘船。

  “欸,这位先生,您的东西落地上了。”那个书僮捂着挨踢的屁股,对傅长宵喊道。

  虽然对方见死不救,但这也影响不了我拾金不昧的美好品格。

  书僮阿全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傅长宵摆摆手:“没事,它自己会跟上的。”

  “啊?”阿全听得一头雾水。

  白衣小生冷哼道:“你话多的毛病再不改改,我就把你送去乡下喂鸡!”

  “不行啊。”阿全嗫嚅道:“老爷说喂你比较重要……”

  很快,头上顶个包的阿全带着三个公子哥一起来到渡口边上。

  “可是去逸州城的船?”

  乌黑的棚顶船,算不得小,也不算大,刚好在这渡口浅滩不会搁底。

  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憨厚男子站在船头,沉声道:“逸州城去不了,只路过侯塞镇,往雷栗村的方向,一直到清波县。”

  “那这一程要多少时日呢?”

  男子道:“快则三日,慢则四五日。”

  白衣小生禁不住哀叹:“这般耗时,本少爷岂不是要闷死!”

  “客官且宽心。”男人嘿嘿笑道:“我们船上有跟船的花娘子,无论诗词歌舞,还是下棋弹琴,都能陪公子耍上几日,要是公子不嫌河鲜腥气,也可以钓鱼烹饪,体验一把野趣。”

  四个书生对视一眼,都觉得不错。

  等谈拢了价格,登船一看。

  嚯,果真有个绝色美人在船仓里煮茶。

  而美人对面,傅长宵正端着一杯热茶,轻轻吹出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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