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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土地公驾到


眼前的山道景象仿佛变成了一块褶皱的幕布,被人用无形的利刃割开了一道深长的裂口。百十来道暗黑模糊的影子,带着“黑云压城”般的气势从中呼啸而至。

  饶是溟螭公从未放下过防备,也没想到傅长宵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摇人。

  可他明明有如此厉害的法器……

  嗯?

  不对!

  如果真是法器厉害,他为何还要求援!

  莫不是他法力不足?

  溟螭公想到这,顿感心头憋闷。

  但更可气的是,方才那一番辩论,恐怕也是此人故弄的玄虚,为了就是混淆视听。

  好好好,跟我玩心眼是吧。

  溟螭公暗暗咬牙,有人却是开心不已。

  柳十三见阴兵齐至,就知道自己的爹娘也必定到了。

  她伸着脖子不停地左右张望。

  忽见众多阴兵当中多了一位年轻的妇人,她白衣绿袄,雅丽如仙,明明瞧着玉软花柔,可那一身端凝的气势,却比“电闪雷鸣”还可怖。

  完蛋!娘这表情,明显是暴怒啊!

  柳十三顿生惶恐,她立马将上翘的嘴角压下,然后用尽全力挤了挤眼皮。

  “娘亲—”

  她泪光盈盈地瘪起嘴,原本张扬的嗓音此刻竟被她夹得有几分奶味,听着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小十三,可是伤着哪儿了?”土地婆婆风驰而至,对着柳十三展臂一捞,便将其搂进怀中,然后一边前后左右地仔细查看,一边压住火气关心问询。

  花晚山被她的容貌惊得目瞪口呆。

  “娘亲??”他的语气,活像是在石头上摘了根黄瓜,惊奇中透着一丢丢懵逼。

  土地婆婆微不可察地瞟他一眼,瞬即探手搭在了柳十三的脉上。

  一旁的傅长宵忍不住在心里给花晚山点了根蜡:小黑啊小黑,你俩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敢跟着猫儿喊娘亲,这下恐怕人亲娘心里,已经先给你把“不”字划上了一横。

  然而,处于惊疑状态的花晚山大概是想不到这一层了。

  倒是傅长宵对这家子忽老忽少的操作早已见怪不怪。

  他很自然地上前打招呼:“前辈。”

  土地婆诊出自家女儿虽受了不少伤,却都未损及根本,便转身与傅长宵见礼:“傅道长不必拘礼,老身此番乃受召而来,当不得这前辈二字,更何况你与小女共闯妖域,对她多有照拂,亦可算是老身的恩人,道长若有所示,直接唤我柳离云即可。”

  傅长宵扯着嘴角笑了笑,心里暗暗觉得土地婆这番客套话似乎话里有话。

  他恭敬道:“前辈言重了,虽说前辈是受召而来,但说到底,也是三界神仙皆有救世济人之职的缘故,贫道岂能无礼。”

  他记得燕途寒曾不止一次念叨过:道士们召神遣将,并非是道士的地位比神仙高,而是大家都负有代天行道的职责,所谓受召,只不过是各司其职,各尽其功而已。

  而且,燕途寒还讲过,请神的符诀虽然在许多派别里算不得什么高深法术,但请神时,若起于私念,或有什么不正之事,亦或是把召神遣将视作儿戏,对神明随意的轻慢亵渎,那么施法的后果最轻也要被请来的神仙揍一顿,就算有大法力能打赢神仙,那也决逃不过日后的天谴。

  当然,从此之后也休想再请动他们。

  柳离云见傅长宵始终保持着谦恭端肃的态度,自不待言,只说了句:“道长客气。”

  便又转回身去,从怀中掏出个粉白的瓷瓶,从内倒出一颗深碧色的药丸塞进了柳十三的嘴里。

  霎时间,柳十三花容失色。

  再一晃眼,她已面目扭曲。

  然而,即便在如此痛苦的情状下,柳十三也未发一声,她甚至还强挤出一丝微笑,拼命向土地婆婆表达自己的感动之情。

  傅长宵:“……”该说不说,在拿捏自家熊孩子这一块,土地婆婆实乃个中翘楚。

  只是当务之急,是要让土地婆去处理妖魔,而不是在这里处理女儿。

  傅长宵正欲提醒,可这话儿刚到嘴边,土地婆又倒出两颗绿丸,分别递给了他与花晚山。

  傅长宵:“!”怎么?我也有份!

  花晚山:“?”什么?我也有份?

  “这是老身采集五行之气炼制的五气碧华丹,虽然算不上什么至宝,却也比寻常行血补气的药丸要强上百倍,老身看二位身上也都带着伤,正适宜服用此物。”

  “这怎么好意思……”花晚山一边客套,一边抖着手去接,心说吃了神仙给的丹药,那自己岂不是要起飞!然后,连眉都没皱一下便吞了下去。

  须臾之间,他便猛地捏紧了拳头,仰起脑袋,望起了天。

  傅长宵瞅着他从鼻腔里喷出两管弧形血,不由赞叹他的鼻血妖娆。

  再看花晚山那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傅长宵心中笃定,土地婆婆赐药,绝不只是为了帮他们疗伤。

  看样子,自己恐怕也被土地婆当成晚辈,“爱之深责之切”了。

  可他能怎么办呢?

  这五华碧气丹再难吃,也是出自神只之手的宝药,若是不吃,那不就相当于放弃了加速恢复法力的机会?更何况,方才是自己上赶着喊人前辈,如果这时候弗了人家的好意,不就是在啪啪打人的脸。

  不行,这事儿他不能干,也不敢干。

  傅长宵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罢了,罢了。

  吃点有好处的苦头,总比连为什么吃苦都不知道强。

  再说,药再苦,还能有他命苦?

  有了觉悟,傅长宵便一把捏住丹丸,干脆利落地扔进了喉咙里。

  我勒个去——

  好歹毒的味道!

  一时之间,苦味仿如爆浆的流心,把傅长宵整个口腔都充斥满了。

  柳离云见他咽得艰难,不禁笑叹了一口气,可能是觉得有失庄重,笑意未及凝实,就转瞬没了踪影。

  “如何,效果不错吧?”她问傅长宵。

  “的……的确是立竿见影。”傅长宵感受到法力在迅速恢复,身上的大小伤也在不断愈合。只是他用力咽了咽口水,想把这难以描述的苦味压下去,却发现这丹丸在嘴里化开后居然糊嗓子,害得他说话都含混。

  就算如此,他也没忘记要抓紧时间说一说此地的情况。

  奈何他再次张开嘴,就听雨幕中传来溟螭公十分客气的声音:“一别经年,柳兄别来无恙否?”

  傅长宵只好再次闭嘴,保持沉默。

  此时,众多阴影皆已化成兵卒的模样。他们手持锁魂链,相互交错,舞成巨网,将整个雨幕包围了起来。

  一个满头银丝的俊朗男子从地底浮了上来,他伫立在链网前,声音清冷而干脆。

  “原本倒也无恙,可你以大欺小,伤我女儿,那现在怕是无恙也要变有恙了。”

  溟螭公有些无奈道:“柳兄的女儿机敏过人,又招人喜爱,老朽岂能又岂会欺负她。”

  土地公冷冷一笑,二话不说,抬手一挥,就隔空给了雉鸡一耳光。

  溟螭公拦阻不及,只好压住被打得气急败坏的雉鸡,小声安抚。

  土地公挑起下巴:“我看溟鸿侄儿也一如当年那般活泼可爱,便忍不住想要疼疼他,我想溟螭兄不会怪我手重吧。”

  溟螭公揉了揉眉心,直感觉脑仁疼:“你我多年未见,为何方一碰面,就要这般针尖对麦芒?”

  土地公冷酷的目光落在溟螭公身后某个虚空点上,过了片刻,才慢慢悠悠道:“若是同道聚首,我自有美酒佳肴,嘘寒问暖送上,而今你却改道入魔,为非作歹,我身为一方土地,又岂能与你干休?”

  溟螭公的脸忍不住扭曲了一下:“柳兄什么也不问,一来便说老朽是魔道,是不是太武断了些?难不成你是在暗示老朽,你我之间毫无情谊,就连自辩的机会也不会给我吗?”

  土地公抬头冷觑着他。

  “所谓自辩,不过是在对不能说服的人,努力呻吟罢了。像这般浅显的道理,应该不必人教吧。”

  “你!”溟螭公气得深吸一口气,“果真是无情者最伤人,那你想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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