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回四方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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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亦顺着常念的目光看到了一个身穿火红外袍的女子,问道:“那就是你说的小镇丫头?”
常念点头,理所当然的回道:“对呀。”
沛竒也看到了那个英姿飒爽,一招一式都干脆利落的少女,用肩膀撞了撞常念,装着不满的口气的说道:“尼安安,你在外面这么说她,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常念不解:“我说的是真的啊,我们住在小镇上,她可不就是一个小镇丫头吗?”
自从中了箭就没再说过话的庆云,突然沙哑的问道:“你们不上去吗?”
沛竒好似被提醒到的样子,欣喜的说道:“对哦,我们可以上岸了。”
君亦冷冷地瞥了一眼庆云,伸手拉住准备往岸边走的沛竒,说道:“不着急,先走到岸边等着;上岸后需得立即用清水冲洗身上的血水,还要小心护住我们已经被侵蚀坏了的血肉;这会儿他们还顾不上我们,贸然上岸反而不好。”
沛竒听到君亦这般提醒,哪里还不懂庆云的用意,当即阴恻恻的说道:“庆云是吧,我记住你了。”
随着支援常懋她们的人越来越多,血池旁的局势被控制住。
常懋几乎是在确定血池周围的黑衣人没一个活口后的下一秒,就将手中的剑丢掉,一边朝着血池边走来,一边把双手的手心手背往衣服上擦了擦,好似担心自己手上的血渍弄脏了什么。
确认自己手上没有脏东西后,常懋才朝着血池中的常念展开双臂,笑容满面的看着常念,轻声说道:“妹妹,我来了。”
自被抓的那一刻开始,一直到常懋说这话之前,常念从未掉过一滴眼泪;可不知怎地,在听到常懋这一声极其温柔的话,常念的鼻尖发酸,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常念带着浓浓的哭腔,唤道:“姐姐。”
眼看红衣少女要把常念从血池中抱起来,沛竒赶忙说道:“这位姐姐,尼安安离开血水后,要立即用清水洗掉她身上的血水,要小心护好她被侵蚀坏的血肉。”
常懋微微侧头看着站在常念身旁的明媚少女,道:“好,多谢。”
常念被常懋抱起来,身后的风信子、山葡萄等人连忙递上水壶和干净的衣物;
沛竒站在血池中看一群人照顾常念,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道:“没想到,她穿的那般清贫,对吃的东西要求那么低,却有一个真心疼爱她的姐姐。”
君亦:“嗯,也不奇怪,小小年纪就能说出‘国富民强,一屋二人三餐四季’的人,定然是一个内心富饶之人。”
沛竒哈哈一笑,道:“李袆殿下,您的护卫来了;我也要跟着我哥回去咯。”
朝着君亦拱拱手,道:“后会有期。”
君亦身上那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气质瞬间回归,对沛竒的话,只是抿唇点头,未发一言。
重新回到常懋的怀中,常念感到无比的怀念和踏实,或许是一直高度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亦或者是因为已达到身体承受极限,常念都还没来得及同山葡萄、豆荚子几人打声招呼,就直接晕了过去。
自从再一次将妹妹拥入怀中,常懋便没再让她从自己的视野中离开过片刻。
桃子毛、风信子他们都知道,这一次的事将常懋吓坏了;甚至他们在找到常念之前,都在想要是常懋突然发疯的话,他们都完全能理解。
就这么衣不解带的陪着常念一天一夜,常念终于再次睁眼。
常懋见她睁开眼,立马端来温开水,道:“妹妹,先喝点儿水。”
常念点头,感受到有东西在缓缓靠近自己的嘴边,但眼睛里却只有一个朦胧的大致轮廓。
常念:。。。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喝完水之后,常懋问:“妹妹,你有没有感到哪里不舒服?”
常念:。。。不舒服啊,那可多了,感觉哪哪儿都不舒服呢。
但话不能这么说,常念努力的看向抱着自己的人,却依然看不清,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常念试探性的问道:“姐姐,什么时辰啦?屋里是没点灯吗?”
常懋抬头看向窗外正当空的太阳,一颗心控制不住的往下沉。
见常懋许久不说话,常念在心里感叹道:。。。“果然不能太了解一个人啊,你看看,我只是随便问问,姐姐就明白了我真正想说的意思。”
过了许久,常懋才好似找回自己的声音,安慰道:“妹妹别怕,我们现在京城,京城的大夫、名医很多,一定能治好你的。”
常念:“嗯,其实也还好,这不就跟你捡到我的时候一样嘛。”
“不过,也有比那会儿好点儿的,你看我说话就很好,没有口痴。”
常懋:。。。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在想方设法的宽慰我。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养胖了点儿的人,短短几个月就给折磨的不成样子,一股滔天的怒气在胸腔里腾起。
常懋不知道想什么入了神,房间中陷入了寂静,常念有些不太喜欢这样的氛围,便没话找话的问道:“和我一起被困的那些人,都还好吗?”
常懋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和对常念的心疼,柔声回道:“除了那个邻国的庆云王子有性命之忧以外,就是你、沛丞相家的女儿,皇帝的九儿子三人的伤势最重,其余活着的人都还好。”
常念的脑子仿佛是重启了一般,反应了很久才问道:“抓我们的那些人难道不是随意贩卖我们的?”
常懋:“那些人做什么应该都不会是随意而为的,邻国的王子虽多,但如果庆云死在我们这里,那么向我们发动战争就有了借口;而沛丞相家的女儿和七皇子,还有不少大臣家的后辈在京城不远处出事,皇权也会受到极大的挑衅。”
常念:。。。天天看着四方镇的那片天,还以为接触不到这样高度的事;没想到,不管在何地,这样弯弯绕绕的事,都不会少啊,
常懋接着道:“嗯,也正是因为那些达官显贵请走了全京城的大夫,我们都差点儿没能请来大夫给你疗伤。”
常念能感受到自己此刻的四肢还有身体都被什么捆住的,很有一副脖子以下高位截瘫的感觉。
常懋:“我们请来的大夫说她只能给你简单处理,真正要疗伤还需去请那些名医,所以我们打算在京城停留些日子,等到你的身体恢复一些,我们再回家,你觉得如何?”
喜提截瘫体验的常念自然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当即回道:“都依姐姐的。”
常懋:“大夫说,由于你长时间处于极度饥饿又紧张的情况下,暂时还不能让你正常吃饭,你要不再睡会儿,我让桃子毛去给你弄点儿米汤。”
常念听到这话,也确实觉得自己挺疲倦的,便点头应下。
几乎是一秒入睡,常念都还没回应过来,便已经陷入了沉睡中,或者说她现在是处于一种叫‘嗜睡’的意识状态中更为贴切。
不知过了多久,常念再次从沉睡中醒来,是因为她听到了屴囵和常懋的争吵声。
屴囵:“你把她留在这里干什么?那些公子、小姐没有好之前,是不可能放那些大夫回家的,你上哪儿去给她找大夫看病?”
常懋:“义父,京城的奇人异士多,我一定能找到给妹妹疗伤的大夫。”
屴囵:“不用去找,我给她治。”
常懋:“义父,您一边翻医书一边给妹妹治,我怕来不及。”
屴囵:“这有什么来不及的?只要我说留她一口气,她就肯定断了不气。”
常懋:“义父,求您了,妹妹这次的伤很重,我真的怕来不及。”
屴囵的耐心一向不足,虽然对常懋的耐心要多一点,但也只是多那么一点点而已;
在看到常懋这般奋力阻拦,屴囵的语气陡然变的冰冷,道:“常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留在京城,是想查出那个地方的真正的幕后之主,你想替朽木报仇!”
“但你别忘了你才学了多少东西,你就想用你的螳螂腿去挡下一辆大马车吗?我劝你最好别不自量力。”
被义父道破自己的心思,常懋呆愣在原地,她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没想到,刚刚赶来的义父却一语道破。
屴囵:“我既然已经追到这里,就没和你商量,朽木我带走,至于你的去留,你自己决定,现在你是觉得你的翅膀硬了,我便不干涉你就是。”
“但是你给我记好了,你要是哪天死在外面,我和朽木是不会来给你收尸的。”
常念:。。。哦豁,此话一出,他还有什么拿捏不住姐姐的?
放完狠话,屴囵作势就要往床边走,一副要直接把常念从床上扯下来的样子。
常懋连忙跑到床前,挡住屴囵要去拉常念的手,道:“义父,我跟您回去,妹妹我来照顾就好。”
说着咚的一声朝屴囵跪下,道:“请您救救妹妹。”
屴囵见常懋软了语气,向自己妥协,脸上的神情这才软和了下来,有些语重心长的对常懋说:“懋儿,那幕后之人,不是现在的你能惹得起的。”
“你有一腔孤勇固然是好,但你是否想过,你和朽木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惹怒人家,你或许还有逃脱的机会,但跟着你的朽木,她能逃掉人家的残害吗?”
常懋听完屴囵的这些话,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屴囵:“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你还不满十岁,还有很多时间留给你,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慌什么?”
“我以往是不赞同教你顾全大局的,但你既然亲自选了朽木作为你的家人,你就该对她负责才是。”
“这次她会遭遇到这些,你认为你是无辜的吗?”
最后这一句,彻底将常懋心中刚被常念鼓励着,建起的一个叫‘自信’的危房推倒,让她的心里成了一片废墟。
常念听到这儿,再也无法忍下去,当即说道:“姐姐,我饿了。”
常懋胡乱的将脸上的泪水抹去;转身拉住常念被布条紧紧缠住的胳膊,道:“妹妹,我马上去给你端米汤来。”
常念朝着模糊轮廓的地方笑的灿烂,道:“好。”
然后又道:“姐姐,等我好了之后,我们一起去报仇可好?你等等我,好吗?”
常懋:“对不住妹妹。”
“我真的恨,恨我自己没把你照顾好,也恨那个把你变成现在这样的人。”
常念:“我知道。但是姐姐你来救我了呀!被抓的那么多人,他们都没有哦,只有我是姐姐拼了命的来救的。”
“而且我的运气特别好,路上是坐的马车,还有人给我们发吃的;遇到的人也都很照顾我,虽然比不得姐姐那样对我好,但我也被她们照顾的很好,没有感觉到特别的害怕,也没有哭鼻子,因为我始终都相信姐姐一定会来救我的。”
常念说的这些话几乎就是下意识在说,常懋听到这些安慰的话,心里五味杂陈。
常懋:“妹妹,是我的错;若是我更小心一点,若是我不在亲情和友情之间犹豫,你就不会受这些苦。”
常念摇头:“书上说‘人非圣贤,孰能无错’;而且你要是非说对错,那应该是我的错,明明当时你都说了要先送我回去的,是我自己贪玩,说玩一会儿再回去的。”
常懋在心中挤压了这么多天的悔意、担忧和委屈,再也压不住,直接趴在常念的手边,哭的泣不成声。
房间中回荡着常懋的哭声,哭声中带着很浓郁的情绪;这一哭就哭到了傍晚,太阳落山之时。
常懋端着空碗离开房间,房间中只剩下屴囵和常念。
屴囵坐在凳子上定定的盯着躺在床上的常念看,常念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不太美妙的探究感,让人忍不住的想要躲藏,避开他探究的目光。
屴囵见床铺上的人浑身僵直,脸色煞白,讥讽道:“朽木,知道自己运气差还敢到处乱晃,你胆儿挺肥啊?”
常念:“什么?”
屴囵:“你不知道你平日里运气差?特别是跨出家门之后更差吗?”
常念:“你怎么知道的?”
屴囵:“我怎么不知道?”
从凳子上站起身,屴囵边朝门外走去,边说道:“明日一大早就出发回去,你们要跟着一起的,就早些收拾妥当,我可不会等人。”
常懋站在门口听到这话,点头道:“好,我去告诉桃子毛他们一声,明日一大早就启程回家。”
由于京城离四方镇很远,常懋直接一大早去车行买了两辆马车;一辆是常念、常懋和屴囵坐的;另外一辆则是桃子毛、豆荚子、风信子坐的。
常懋在客栈里买了好几床被子,全都垫在马车里,只为了让常念不那么感到颠簸。
常念躺在软软呼呼的马车里,一张脸都快笑烂了。
屴囵闭眼靠在车框上,嘲讽道:“看你那一脸不值钱的样儿。”
“你也不想想,你现在受的这些罪,是谁害的?”
躺了一晚的常念,精神头比刚醒来时好了很多,甚至都有精神和屴囵掰扯。
常念:。。。这人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挑拨离间的机会啊。
常念:“屴掌柜,你现在心情愉悦吗?我有个疑问一直想问问你,这会儿能问吗?”
屴囵:“问。”
常念:“你是不是讨厌姐姐啊?”
屴囵倏地睁开眼看着常念,道:“胡说什么?”
常念:“当然,我看你平时对姐姐也挺好的;但你老欺负她干什么呀?”
屴囵:“我几时欺负过她?”
常念:“经常啊。”
不等屴囵反驳,常念接着道:“这次的事,真的不是姐姐的错,但你却非说是姐姐的错。”
“她本来因为这件事,心里非常自责和难受,你却非要给她扣顶罪帽,这不是欺负,是什么?”
屴囵:“你应该知道你要是好好的在家待着,就什么事都没有。”
常念:“或许吧;但是我们那天出门之前,已经困在家很久了,你也知道姐姐喜欢在外面玩,把她困在家该是多难受?”
“她以己度人,不愿意把她认为难受的事也让我承受,所以她才会拉我出门去转转的啊。”
“所以,你不要冤枉她嘛。”
屴囵:“哼~你们俩就是一个愿打愿挨,懒得管你们。”
常念:“嘿嘿,你别恼;我知道你是疼爱姐姐的,要是能多点儿鼓励和安慰的话,就更疼爱姐姐啦。”
屴囵双眼一眯,道:“你在教我做事?”
常念摇头,道:“不敢,不敢。”
屴囵再次闭眼养神,嫌弃道:“多管闲事。”
对于四方镇到京城之间的距离,常念是没什么概念的,因为被老二、老三的抓走后中间昏迷了一段时间,后来坐着黑衣人的封闭马车,她也不知道马车跑了多远。
不过,屴囵带着常懋她们从京城回到四方镇却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
常念在家被屴囵边翻书边医治了月余后,桃子毛、山葡萄他们才提着礼品上门拜访。
常懋带山葡萄等人来到后院,见到躺在树下木床上晒太阳的常念,“妹妹,山葡萄他们来了。”
脖子以下全被屴囵用布条缠满身的常念睁眼看到他们招呼到:“你们来啦?”
常懋接过桃子毛、山葡萄他们手上的礼品,又端来茶水和糕点,然后匆匆地招呼一句让他们一切随意,就去书房里帮屴囵为常念的药忙碌。
豆荚子:“你别操心我们,我们是肯定不会让自己在你家客气的。”
山葡萄见到常念的第一句话就是:“妹妹,你回来时晕车不?”
常念没听懂他这话是何意,问道:“晕车不是坐车的时候晕吗?都到家了还晕什么?”
豆荚子:“你是不知道,屴掌柜让人把马车驾的有快,我们到家躺在床上时,都感觉床在路上跑似的。”
山葡萄在一旁狂点头,道:“对对对,我也是;足足在家躺了好几天才缓过神来。”
常念:“我好像没有这种感觉,或许是姐姐给我弄的马车很软和。”
豆荚子:“好吧,你有姐姐照顾,我们没有。”
桃子毛:“妹妹现在感觉身体如何?”
常念:“除了浑身发痒以外,没别的什么太大的感觉。”
桃子毛:“那估计是在长新肉了吧。”
常念:“嗯,我也觉得。”
“对了,还没感谢你们这次来救我呢,你们等我好了之后,请你们吃好吃的。”
山葡萄:“先说好,我不下馆子。”
豆荚子:“对,我可是听说你仿照游记上的记载,做出了很多种零嘴呢。”
常念:“哈哈,当然不下馆子,我兜里一个铜板都没有,请不起你们下馆子。”
本来是有的,但是屴囵让常念付诊费,把她兜里的银子掏了个干净。
桃子毛:“那我们等你康复后,请我们吃你做的饭菜。”
常念:“哎呀,就是一点儿粗茶淡饭,也别太期盼呐。”
山葡萄:“这你就不用管,到时候我们自带食材。”
常念:“那敢情好。”
有他们在一旁跟常念说话逗趣,时间过得飞快。
就在太阳日渐西下时,桃子毛突然问道:“妹妹,岳欢来过吗?”
常念摇头,道:“没呀,你怎么突然问起她了?”
豆荚子:“这些都是什么人?你要是不救她的话,或许就不会遭这罪,结果知道你回来了,都不曾来探望过你。”
山葡萄也好奇的问道:“妹妹,你当时为什么要救她啊?”
常念:“你们是听谁说的我救了她啊?”
豆荚子:“妹妹,我们是小,但不是傻;既然她走两步都要喘三口的人能逃掉,你没道理不能吧?”
常念:“好吧,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打算要救她的,只是想着如果我丢下她逃命,而她又被抓了或者出意外的话;会让姐姐以后在信子哥面前无法抬得起头做人,所以才推了她一把。”
桃子毛:“你是出于这个考虑,才被人抓走的?”
常念:“不是啊,我把她推下去后,立即就准备跳下去的,结果被追来的人的钩子勾住了斗篷,才让我没能成功的逃掉。”
山葡萄:“你就是想太多,那馊主意是她自己出的,她自己出事怪得了谁?”
常念只是嘻嘻的笑着没应声。
豆荚子:“是啊,夫妻大难临头都是各自飞,你和她既不沾亲又不带故的,哪里需要管她那么多;下次遇到危险,你管好自己就好,舍命救那种人,不值当。”
常念:。。。戾气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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