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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能活多久


马车不疾不徐,阳光辣得刺眼,沐莹雪望着街边或站或坐,交头接耳,偶尔大声玩笑的人们,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情愫。

  许是寂寥,又或许只是想家了。

  “春兰?”

  芷兮突然唤了一声,沐莹雪皱眉:“你说什么?”

  “抱歉,娘子,奴婢看错了。”

  芷兮低眉,一时眼花,将一个过路的女子看成了死去的春兰,平白激起沐莹雪心里的伤痛。

  从前路过这里的时候,身边跟着的,还是春兰那个妮子呢。

  麦穗已长高了不少,人却已经不在了。

  春日里的花,终究是见不到此刻灼心的烈日。

  弟弟的衣冠冢在一处山腰上,从前来的时候,路上荆棘遍布,很难行人,如今从头到尾都有青石板铺路。

  墓冢的周围,视野比从前更宽阔了,墓碑上是:“吾弟沐云起之墓”几个大字。

  自然是霍重山找人修缮的了。

  “将军待娘子这般好,娘子为何还是想离开呢?”

  “是命吧。”

  前世的那些痛苦,从未离开过她的身心。

  若她不曾留下任何记忆,一切或许会有不同,可她分明记得他不爱时的样子,见过他的残忍和决绝,冷漠和卑鄙,也知道他最终还是会拥着他人入怀。

  所以,她必须离开。

  哪怕他此刻真心爱着她,她也必须让自己相信,这只是暂时的。

  回去的途中,马车在一家医馆门口停留了很久。

  芷兮都在车上打了好几次盹,都没见沐莹雪回来。

  想起她说过不许下车,就觉得她一定还有别的事,不敢多问,乖乖坐了回去。

  另一边,沐莹雪快步走进青鱼巷,迎面走来一群嬉笑的孩童们。

  她想转头去看,冷不丁瞧见了躲进墙角的一个黑影。

  有人跟踪她。

  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个顾虑。

  霍重山若是想让人跟踪,绝对不会让她发现。

  沈琉璃现今还病着,那饭菜里的毒也不可能是她的手笔。

  若真是她下手,此刻就更不应该这么快来找她了。

  霍夫人的人肯定只敢在府里动手,出了门,她那些招数就一点用都没有,她不会那么傻,把自己都搭进去。

  那会是谁?

  或许,他们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巷内的人。

  沐莹雪越发笃定,这时兰舒的身后,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轻叩三下院门,见知佑扫清散落一地的白花,正准备将花瓣堆放至树根下的小黑洞里。

  见她站在门口,赶忙上前来迎。

  “沐姐姐怎么来了。”

  没人的时候,他总叫她姐姐。

  进门一转头,才发现时兰舒静静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不起身,不开口,默默看着她走近。

  “坐。”

  她没客气,在旁坐定。

  “有事?”

  “嗯。”

  他抿了一口茶,抬眼看她。

  “我想问一下,我还有多长时间?”

  沐莹雪在问自己的身体。

  “你这不是普通的病。”

  “那是什么?”

  沐莹雪问的急切,时兰舒顿了一下。

  她少时起,便被这没来由的病症折磨得昏天黑地,如今捡回一条命,也不知能撑到几时。

  “沐家可曾有过巫医?”

  自前朝开元,就禁止巫医遍行,在老百姓们的眼里,巫医成了不可触碰的邪医,寻常人家即便无药可医,也不会去找巫医。

  万一被发现,那都是掉头的罪名。

  而百姓们不知道的是,大多数高门府邸,一直在暗中豢养自己的巫医。

  由他们借来的‘神力’,帮助自己害人或者杀人。

  “爹爹一心向往圣贤之道,从不爱此等怪力乱神之语,府内从不曾出现过什么巫医。”

  “也难怪,不然你也不会到现在也解不了毒。”

  “你是说我中了毒?”

  时兰舒点头,继续轻飘飘地说道:“已经深入骨髓,怕是没救了。”

  “既是无计可施,为何你又能寻来解药?”

  “我也奇怪,若只是我那药,你早该死了······”

  说完他还不忘从下到上挑了她一眼,仿佛盼着她早点死一样。

  沐莹雪心里膈应了一下,不明白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就长了这么张臭嘴。

  不过他这话也值得怀疑。

  沐莹雪一直以为自己是被他的药救活的,可他却如此否认,那是谁救了她?

  难道是······

  不,不会的,霍重山为她寻来的,只不过是解毒的草药。

  她少时也吃过,并不会有太大的作用。

  看来,只有祁唯安那里,有她想要的东西了。

  祁唯安,祁唯安······

  “这与祁公子有何关系?”

  沐莹雪这才发现,自己竟不小心说出了口。

  不由得立马红了脸。

  “我是在想,上次听乔二姐说过一次,祁公子似乎也颇懂得些岐黄之术,不知他是否有办法。”

  “也就是说,你这次能安然无恙,与他有关。”

  这话简直像是在扒她的衣裳,怎么听都不舒服。

  “还不能确定。”

  “祁家的巫医我也有所耳闻,若真是他家巫医想救你,那你病愈也不算太稀奇。”

  沐莹雪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你是说,我的病有希望治愈?”

  “不······”

  时兰舒摇摇头。

  “既然说了是巫医,那便是不能见光的,自前朝法禁,他们的身份便得不到承认,新帝登基才多久,谁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出事,哪怕是一点儿消息也不会透露,何况区区一个你。”

  话虽难听了些,却也是事实。

  “可你要说祁公子也有这药,那我断然不信。

  巫医的药,从来不会离开自身太久,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祁公子也会巫术。”

  沐莹雪有些诧异,又察觉话说得太深,心里没底,连忙收住话头。

  “罢了,不管这些了,反正有一年之期,到时候寻到药就好了。”

  时兰舒并不看她,眼神空空的,不知在想什么。

  沐莹雪打算要走,起身时侧了侧身子,眼角略过身后,顿了一下。

  等她一转头,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真是出门忘看黄历了,让人心里直发毛。

  想起时兰舒那日慌不择路的样子,料定他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

  她看了看周围,又瞧了瞧门口,弯腰附在他耳边:“最近出门小心点,你可能惹了不该惹的人,别被人暗杀了。”

  “多谢。”

  他还是冷淡得要命。

  等沐莹雪消失在了院门,屋内的人影这才缓缓走了出来。

  “六皇子如今来去无声,真是越发让人佩服了······”

  “六皇子······”

  沐莹雪赶忙捂住嘴,幸亏她打了个回马枪,趴在墙角偷听,不然还真以为时兰舒一心只求闲云野鹤的生活,不屑这权贵。

  看来这一切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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