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莹雪及早出门，听说祁家在阳楼大宴，便想到祁唯安必定也在那边，因而并未急着去往先前约定好的小阁楼。

  虽然一张脸皆掩藏在帷帽之下，见了人，还是会下意识地低头躲避。

  “今年可比往年热闹不少，娘子，你看，那边有好多姑娘，衣裙可真好看。”

  沐莹雪瞧去，不远处的柳树下，隐约能见到有许多女子站着说笑，衣裙颜色式样各有不同，依着衣裙各异，发髻也不像寻常女子那般，一看就是世家大族的贵女们。

  “她们在笑什么？”

  春兰凝神听了会儿，凑到沐莹雪跟前：“似乎是在取笑什么人。”

  看来不是拈酸吃醋，就是比较家世家风，她们盛气凌人，笑里藏刀，最会的就是拐着弯儿占人便宜，显出自己的高贵。

  沐莹雪不想多事，继续往前走。

  “你说你是霍家小姐，可霍家认你吗？我怎听听说，你连霍家的门都没进过。”

  一个女子如此说着，许多人开始围过去，沐莹雪只是支起耳朵听，低头走自己的路。

  “霍家好歹也是如今的当朝新贵，你如此做派，当真是不怕攀污霍家的名声，要是霍大将军知道你如此行径，不知会如何发落你？”

  “枚姐姐，你说吧，这蹄子拿了咱们姐妹的银钗，手脚不干净，是送官还是送去霍家，姐妹们一定陪着你。”

  听到这话，有个娇滴滴的声音忽然厉声说道：“你们仗势欺人，我何曾拿过什么东西，你们这分明是在污蔑我。  ”

  女子沉吟片刻，反倒是来了兴致：“呦呦呦，这就受不了了？果真是小门小户养出来的，一股小家子气。”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居然跟姐姐梳一样的发髻，穿同样的衣服，还真以为自己是朵金花。

  今天只是给你个教训，你若是给我们磕个头，赔个礼，兴许我们还能放过你，否则，你要是不小心被刮花了脸，或者不小心掉进河里淹死，可都不关我们的事了。”

  女子们婷婷而立，轻摇曼妙的身姿，捂嘴偷笑，言语里却尽是轻蔑，充斥着令人胆寒的恶意。

  “娘子，她们在说霍府。”

  沐莹雪充耳不闻。

  今日园中之人太多，她又是这种情况，实在不宜出头。

  “太可怜了。”

  春兰伸长脖子瞧了一眼，发现有个穿着浅粉色罗裙的少女被众人围在中间，头上发髻凌乱，衣物也早已湿透，看来是刚刚被人推进了河里。

  沐莹雪闻言，终究还是没忍住，因为那群人正逼着小姑娘磕头，还准备让人将她重新推进河里。

  “春日阳光正好，就让霍家妹妹赏玩赏玩，替咱们试试这渠水是否甘甜可好。”

  众人接连附和，竟无一人劝阻，只见她们一步步靠近，将小姑娘逼至河岸。

  “春兰。”

  沐莹雪转而坐在路旁的亭内，在春兰耳边说了句什么。

  春兰领会，对着华生高声说道：“催什么催，我说了不回家。”

  因为声音够大，周围的人都渐渐看了过来。

  “今日六皇子要来阳楼，听说还会亲自奏箫，这么难得的机会，岂是谁都能赶上的，要是不早点去，等会儿就听不到了。”

  华生听了，也是有模有样地回道：“你一个小妇人，听得懂六皇子生平最爱的雅乐吗？”

  “但那可是六皇子最爱的，就算听不懂，也总比没听过强。”

  “六皇子，六皇子，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就别想再惦记旁的男人了。”

  “六皇子怎可跟寻常人比，他可是皇宫里出来的人。”

  “那也不行。”

  华生一脸认真，拉着春兰的手，就是不放，似乎春兰再多说一句，他就要转身把她扛回家了。

  “你个死鬼，快放开我，我要去见六皇子。”

  “不行，我不答应。”

  想解决一个热闹带来的麻烦，那就制造出更大的热闹。

  果然，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有的女子们只当看戏，也有年纪稍长一点的，规劝华生道：“难得有闲暇时日，姑娘们爱看什么就随她去吧。”

  方才还在河边围着的几个女子，则是冲进人群，问他们所说是否为真。

  “当然是真的了，都闹成这样了，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春兰双手叉腰，斜眼瞪着华生一眼，意思是，都怪这死鬼，坏了我的好事。

  “果然如我所料，六皇子肯定会来的，姐妹们快去阳楼。”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抬步往阳楼处赶，刚才那个出头的，还回头跟春兰说道：“我们就先去了，姐姐还是回家伺候公婆吧，有个这么在乎你的郎君，也该知足了。”

  不等春兰反应，人群早就走远了。

  沐莹雪一看，只见春兰涨红了脸，似乎下一秒头顶就要冒火了。

  “气死我了，娘子，她们太过分了。”

  华生本想安慰几句，刚刚伸出手，春兰就已跑到沐莹雪身边，皱着眉头，整个人像是鼓了气的皮球，仿佛一戳就破。

  “她明明比我大，还叫我姐姐，分明是说我老。”

  沐莹雪笑着摸摸她的头，又心疼又欣慰。

  “你做的很好，你看，你也算是救了她一命。”

  周围顿时清静了很多，沐莹雪抬眼，见到那河边的女子，正摇摇晃晃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春兰一看，女子和她一般大的年纪，身子却瘦弱得可怕。

  只见她脸色惨白如雪，还没来到跟前，差点一头栽了下去，幸好华生伸手扶住了，并将其打横抱起，送到亭内，放在石凳上。

  “春兰，有没有吃的。”

  沐莹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连忙接过华生手里的水囊。

  春兰打开挂在腰侧的布袋子，拿出几颗红枣，还有花生、红豆、几块枣糕、甚至还有不少栗子。

  小姑娘喝了几口水，人倒是慢慢清醒过来了，但嘴唇发白，气虚无力，连手都抬不起来。

  春兰将栗子碾碎，一小块一小块地喂，缓了半刻钟左右，小姑娘眼里才终于恢复了点生气。

  “多谢娘子相救，千语谢过了。”

  此人便是霍千语，霍实忠的妹妹，从小养在生母身边，从未进过霍家的门。

  “不必言谢，你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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