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昕妍看了眼自己的腿，摇头苦笑，“谁知道呢，医生说咱们县里的设备不行，得去帝都的大医院看，我爸妈最近在卖房子凑钱，帝都那边什么都贵，路费贵，房租贵，医药费贵……或许能治好吧，也或许一辈子就这样了。”

  唐雨眼眶酸了酸，艰难的从她腿上挪开视线，“孟家……不是赔了好多钱吗，如果钱不够的话，是不是可以继续向他们索求赔偿……”

  “呵呵。”提到那个人，许昕妍通红的双眸就遮不住的恨意和悔恨。

  “他们赔了五十万，要求我爸妈写一份放弃诉讼和追责的保密协议，如果不签字，我爸妈就会丢掉工作，我家里其他人也会受到影响……”

  许昕妍握着轮椅的双手不受控制的抖着。

  “所以我们不得不签那份协议，要不然别说五十万，就是我爸妈的工作也保不住，甚至我们在凉城都没办法继续待下去……”

  颤抖的闭了闭眼，她低头，声音苦涩，“唐雨，如果当初我没冲动的跟周寻文告白，没被孟诗蕊盯上的话，是不是也能像你一样坐在教室里读书、做题，然后期待着考一个好学校，大学……是个很漂亮的地方吧……可惜我这辈子都去不了了。”

  唐雨垂着眼帘，唇线抿得很直，没有作声。

  “模拟写志愿的时候，我写的什么来着？”

  许昕妍看着不远处平静的湖面，阳光洒在上面，在微风里折射一圈一圈涟漪光晕。

  她笑，“好像是老师来着，那时候我就在想，孙雪敏那种人怎么配当老师的啊，等我从师范毕业了，就到清远当班主任，不看哪个学生的家庭背景，也不看校长的脸色，我不会让我的学生不会受任何欺负……”

  许昕妍的眼神逐渐落寞。

  手搭在已经没什么知觉的腿上。

  可惜这个愿望，永远无法实现了。

  “距离高考还有七十天。”

  沉默的唐雨忽然开口。

  许昕妍不由得抬头看她，唐雨道，“即便双腿不能走路，你也能参加高考，没有哪一所师范学校不接收双腿有疾的学生，也没有哪一所学校不要爱护学生的老师，你的成绩很好，一直在班里排行前十，距离高考还有七十天，你还有机会。”

  许昕妍微微愣住，片刻后失笑，“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看书了，而且我还要治腿，我也没有信心……”

  “一次不行就第二次。”

  唐雨嗓音平静，却极有份量，“许昕妍，哪怕别人放弃了你，你都不该放弃自己。”

  她垂了垂眼睫，“而且作为学生，很需要你这样的老师。”

  周遭一片静谧，只有风掠过湖面的细微声。

  许昕妍微微张开口，一动不动的看她。

  唐雨的唇抿得很紧，复而抬头静静的看她，“要是以后学生遇到的老师都是你这样的想法就好了，那样大家都能少走很多弯路。”

  许昕妍安静了几十秒，眼眶一点点的泛红，张了张口，“唐雨，我记得我跟你好像一点都不熟，可是……”

  唐雨性格孤僻，成绩好，却总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的做卷子。

  而许昕妍先前性格活泼，喜欢操持班里大大小小的集体活动，无意间抢走了孟诗蕊好多风头……所以在一个班里，她和唐雨几乎没说过几句话。

  想到过去，许昕妍无声的笑，“可是你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很温暖的同学，要是能回到过去，我一定和你做朋友。”

  唐雨看她的脸色似乎好了些，微微扬唇，“回不到过去，那就从现在开始好了。”

  许昕妍抬头看她，唐雨认真说，“你不有我微信吗，无聊的话，就找我聊天。”

  这话听得许昕妍想笑，“唐雨，你好萌啊。”

  有个词怎么形容来着，天然呆的那种萌，就让人很想摸两下的那种。

  但骨子里又很硬，和她软糯纯净的长相迥乎不同，是带刺的。

  唐雨闻言愣了一下，有些不大懂。

  许昕妍觉得她这样更萌了。

  “而且我发现你跟以前好像不大一样了。”

  跟她说会儿话，心情舒畅了很多。

  许昕妍挤出一抹淡淡地笑来，上下打量她，“你以前不会说那么多话，也不会穿裙子，也不怎么笑，除了埋头写卷子几乎什么都激不起你的兴趣，可现在我觉得你好像变得开朗了些，还更漂亮了些。”

  唐雨摸了摸自己的脸。

  若不是她说，自己是没感觉到什么变化的。

  “不过你的头发怎么了？”

  许昕妍问。

  她记得唐雨原来的头发很长，很漂亮。

  唐雨落下手，眼神暗了暗，但没有说下去，“没什么。”

  她道，“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想继续参加高考的话，我可以把我的笔记给你，以你的基础想跟上不难，七十天，其实能做很多事。”

  许昕妍沉默下来，内心有自己的挣扎和纠结。

  唐雨也没有催她，每个人的情况不同，她只是提出自己的建议，决定权在许昕妍自己。

  临走之前，许昕妍忽然开口，“唐雨，离孟诗蕊远一点，他们那样的人都是疯子，有太多依仗所以才那么有恃无恐，可我们不一样，我们输不起，你别变成第二个我。”

  唐雨的脚步顿住，回头看她，“我不会。”

  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懒懒的靠在车边的边炀身上。

  他单手插兜，眼睑懒懒的耷拉着，另一只手把玩着手机，有一句没一句的跟身边的人搭腔，阳光落在他的肩背，镀了一层耀眼夺目的光晕。

  唐雨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收回视线，看许昕妍说，“他会保护我的。”

  “谁啊？”

  许昕妍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被树挡住了，隐隐约约的是个少年，看不真切。

  唐雨笑得甜甜的，没说话，就指了下手机，示意她好好考虑，然后一路小跑着朝医院外走。

  边炀瞧见小姑娘是跑着来的，手机放回口袋里，朝前快走几步。

  “别跑，慢慢走。”

  边炀的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唐雨的步子马上慢下来。

  秦明裕趴在车窗上朝她招招手，瞧见唐雨穿长裙子，在微风里裙摆轻轻摇曳，吹了声口哨。

  “哇喔，我们唐雨妹妹一天不见就越发漂亮了。”

  从前就见她穿蓝白校服，一成不变的。

  这会儿骤然换了身新皮肤，尤其是这颜色衬人，小姑娘在阳光下白得发光。

  再加上这几天住院，边炀想着法的给人喂营养餐，生怕小姑娘瘦一星半点的，脸上的气色比进医院前不知道好了多少。

  边炀冷淡的瞥他，“她漂不漂亮的还用你说，把你的狗眼给我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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