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诺是腰脊髓神经发育不好。”莫莉丝这样对傅影和宋殊说道，“如果要促其重新发育生长，你的意思是，要弄断她的腰椎吗？”

  “『再生』这个异能，可以让人生出白骨血肉和皮肤，神经元也是包括在里面的。”傅影道，“我的建议是，抽掉腰椎那一块，重新长骨头。”

  “抽——”莫莉丝差点失声尖叫，她捂住自己嘴巴，眼里尽是害怕和担忧，“这样，这样会疼死的。”

  傅影：“我的建议是她保持清醒，这样才能同步了解到修复过程中的变化，以防有意外发生。”

  “那会很疼的。”宋殊说，“还是搞点麻醉？”

  “你这有麻醉药，还是麻沸散？”傅影道，“如果要重塑自己的身体，那就必须付出代价，而清醒着承受重塑身体的痛苦，是每个异能者都要面对的事情。”

  “杨海佑断过小指头，余毅断过胳膊，而你——”她看向神情一怔的宋殊，语气淡淡，“你也切过一次自己的小指，承受了那种再生的痛苦，不是吗？”

  宋殊抿了抿唇。

  她原来知道我做了什么。“傅影……”

  傅影看着神情纠结的莫莉丝：“还是让莫诺自己拿个主意比较好。”

  “小诺的性子我知道，如果你让她一定保持清醒，那她会非常坦然地接受现实。”莫莉丝说。

  傅影颔首：“我会精确地摘取腰椎骨。”

  莫莉丝：“……请不要说得这么冷冰冰，活阎王。”

  “……”

  莫诺用上肢力量撑着自己回到床铺，她看着进入卧室里的宋殊和傅影，还有站在门边的莫莉丝，神情轻松道：“如果末世没有到来，傅影你会钻研医学吧？”

  傅影：“你说法医吗？我会的。”

  她操控黑雾拉上窗帘，又回头看着宋殊：“你需要让外界无法听到卧室里的声音。”

  宋殊使用『飞声』。

  莫莉丝很紧张，但她只是站在门边上，目光跟随着莫诺的一举一动，指甲下意识地嵌入掌心。

  莫诺把书放到床头柜上，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其实当我拥有『预知未来』这个异能后，我一直在思考着未来和当下的联系。”

  “这段时间看了一些书，考虑了很多，思维无限发散，宿命论、自由意志的选择和悖论、存在主义，以及多重宇宙理论。”

  “我在预知未来时，往往会感受到自身的渺小。超越时间和空间，看到那些未曾经历过的场景，无论预知是好是坏，都仍然无法改变既定的命运。”

  “这场末世危机爆发后，人类对于新生事物的认知在随着时间不断加深，我能感觉到，我们的基地和这个世界上现有的一切相比，发展是超前的。”

  说到这里，莫诺那双沉静的黑眸望着傅影的脸。

  “面对看似无法改变的命运，我们依然寻找活着的意义和价值。”她说，“人类的智慧和勇气，总会找到机会去打破固有的命运闭环。”

  宋殊听着只觉得莫诺话里有话，莫非她能察觉到现在的这个世界其实不是一周目的末世？

  而且，现在说那么多，让人听了很难不心慌。

  “你别突然说这么一大堆话。”莫莉丝走进来抱了一下坐着的莫诺，“别立什么狗屁flag，不然打你屁股。”

  莫诺眼中闪过不自然的羞赧，她依然镇定，原本淡然的口吻此刻变得有些无奈：“莉丝，你别这么口无遮拦。”

  “好好好，我不口无遮拦行了吧？”莫莉丝伸手轻轻抚摸莫诺的背脊，手指停留在后腰处，“傅影说得轻巧，我听了却觉得很吓人——”

  “如果我要打破命运给我带来的先天苦难，那么就要承受打破它的代价。”莫诺耐心地拍了拍她的背，“傅影是红异，她一定可以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取走我的腰椎骨和神经元。”

  “我素未谋面的父母没能给我一个好身体，也没有养育我，但我不怪他们。”莫诺认真而温柔地对她说，“因为我有你，莉丝，你收养了我，照顾我爱惜我，我会为了你努力撑下去的。”

  “小诺……”莫莉丝喃喃道。

  莫诺将手覆在她的后背上，温声道：“好了，你不用担心我。虽然我时常感觉不到自己的下肢，但这不代表我不能忍受站立起来的痛苦。”

  莫莉丝张了张嘴，有些犹豫地回头看着傅影，她沉默了很久，才越发用力地抱了一下莫诺，字字坚定道：“小诺，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说完，她松开了莫诺，轻柔地在她额头上一吻，随后从床边退离。

  “接下来就靠你们了。”她这样对傅影和宋殊说。

  “我发誓我会用最大的力量，让她尽快地修复好身体。”宋殊承诺道。

  “我也会用最快的速度取下她应该取下的累赘。”傅影道。

  莫莉丝就那样站在门边，盯着莫诺褪去身上衣物，只留有一件内衣。

  莫诺那后背中间一条轮廓分明的脊椎骨几乎要冲破皮肤的保护，线条是那样的明显，莫莉丝看了只觉心痛，她一直想保护好小诺，保护这个本来就无法拥有健康身体的女孩。

  傅影轻轻挥动手指，丝丝缕缕的黑雾在莫诺周边蔓延，缓缓盘旋，却迟迟不去触碰那苍白肌肤，似乎在考虑着如何下手。

  “动作要快，”莫诺轻声说，“这样我恢复得也可以快一些。”

  宋殊坐在床边握住莫诺纤细的手臂，予以无声安慰。

  傅影目光微凝，黑雾精准地钻入了莫诺的后腰。

  宋殊握着莫诺的手臂，同她一起剧烈地抖动！

  血淋淋的骨头连带着血肉一同被黑雾扯出，莫诺的后腰瞬间出现了一个血洞，猩红色的血液疯狂喷涌而出。

  宋殊释放『再生』异能，却不曾想莫诺反过来攥住了她的手，满脸布满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眼瞳黑得惊人！

  “站起来——”她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了这句话，宋殊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在释放异能去重新助她生长出血肉和椎骨的同时带着她下床。

  莫莉丝冲到另一边，扶住腿脚发软几欲摔落到地上的莫诺：“小诺！”

  宋殊将手掌隔着一部分距离释放异能，莫莉丝眼睁睁看着那个血洞里长出了森森白骨，紧接着一层又一层血色覆盖在上面。

  莫诺痛得咬住嘴唇，冷汗津津，她用手指拼命抓住了宋殊和莫莉丝的衣服，喉间发出断断续续的闷哼。

  “感觉到了吗？感觉到你的腿了吗？有知觉吗？”莫莉丝急声询问，“能站起来吗？”

  “莫诺，快试试看，试着站稳！”宋殊说着，看莫诺后腰的血洞已经慢慢愈合，重新长出来的骨头和神经元要比原件好用，莫诺的体质一定会和她们一样，变成真正异能者的强度。

  “我……”莫诺大口喘息，手指骨节泛着白，眼睛里都多出了许多血丝。

  她的腿颤颤巍巍，脚踝也无力地朝外翻，莫莉丝在扶住她的同时帮她重新找回重心。

  “试着站稳，有没有知觉啊？”莫莉丝连声问道，空中盘旋着的黑雾还裹着那几块椎骨，莫诺面上从一开始的痛楚到有些不可置信的欣喜。

  “我……好像感觉到我的脚了。”她仍然站不稳，却真真切切感觉到了自己的双脚。

  这是一种复杂的，微妙的感觉。

  像是有一股轻微的电流在脚底和脚趾间流动，带着些虚浮的刺痛，她终于接触到了真正的地面，而不再是轮椅上的踏板。

  莫诺扭头看着喜极而泣的莫莉丝，眨了眨眼。

  两颗圆滚滚的泪珠，就那样顺着她的脸颊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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