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好疼。

  浑身都在疼。

  宋殊模糊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剧烈抽搐，眼前漫过了血色，一个更加看不清的人影在她面前晃动，耳朵像被水闷住了一样，什么都听不清。

  她无意识地张着唇，一股温热的液体尽数洒在了她的脸上，流进了口中，唇上被贴住了什么东西，很柔软。

  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听不清任何声音，但脑海里的念头，只有一个。

  傅影……

  『咚——』

  脑海深处隐隐响起了沉闷沉重，类似于钟声一样的声音。

  傅影……

  光怪陆离的画面骤然在眼前闪过，不甚清晰。

  『来……』

  傅影……

  『到达……我们的未来。』

  傅影……

  嘶嘶声侵蚀着那唯一的念头，企图在她的脑海里植入神经当中，一幅幅闪烁得极快的画面猛地放大，缩小，急速扭曲——

  『复手……我们的时间……』

  『快来……』

  『用你……最后的王牌……』

  『让时间……臣服于……』

  『真正的……』

  嘶嘶低语充满着诱惑，糅合着最浓烈的不满，期待，敬畏，急切——催促着她，奋力催促着她。

  已经不甚灵活的思维，仍然只保留一个念头。

  傅影……

  忽然，身体上的疼痛全数褪去了。

  她仿佛沉溺在漆黑色的海洋里，但周围温暖而舒适，安心而空泛。

  再感受不到重量，再体验不到任何情感，失去了思考一切的能力。

  只想一直这样，静静地，平缓地停留在这片黑色的海洋里。

  想要这样停留下去。

  永恒地停留。

  让人安逸地沉浮，飘摇，宛若水面上的一片孤叶，在无法亮起的黑夜里沉眠。

  “小殊——小殊！！！”

  是谁……

  浑身的安逸舒适被恶狠狠地撕裂开来，一阵铺天盖地，足以让人哀嚎尖叫的痛楚在身体里翻搅。

  “小殊，睁开眼睛——看着我！”

  看着……？

  宋殊努力地，睁开眼睛。

  满目漆黑，仅有那声声泣血的呼唤越来越决绝，越来越凄厉！

  谁……？

  漆黑静谧的海面上，没有一丝丝由风吹起的波澜。

  直至这完全封死的漆黑空间里，忽然出现了一点明亮的白光。

  宋殊甚至没有思考，就看到那个白色光点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随即，又在她眼前尽数消散。

  什么……宋殊看到了白光散去后，在漆黑海面上莫名出现的人影。

  她不假思索地接近，顺利地到达了那个人影的面前。

  『咚，咚，咚——』

  随着她的靠近，似是从那人影附近传出了沉闷的敲击声。

  宋殊已经完全停留在那低垂着头的人影面前，看到了那沾满鲜血的修长手指，正在捏着一块闪烁着紫色微芒的灵晶，重复着敲击着海面的动作。

  宋殊忽然意识到，这个人在流血。

  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那种受伤后的流血，因为这个人，浑身都是鲜红色的血液，从头顶往下流淌，源源不断地朝下流着。

  但流到了黑色海面上时，血液就消失了。

  『你——』宋殊的声音在黑色空间里回荡着，空洞的回音悚然无比。

  那人听见她的声音动了动，随即，抬起了头。

  鲜血淋漓的面孔，有一双同她一模一样，却麻木死寂的黑色眸子。

  宋殊怔怔望着她，没过几秒，就被浑身剧烈的痛楚吸引走了注意力。

  好疼——可是，现在的她还没有苏醒不是吗？

  为什么……会这样疼……！

  那血人只是盯着她，停止了敲击的手缓缓抬起，将掌心里干净得没有沾上一点污血的紫色灵晶，递给了她。

  这是……要给她吗？

  宋殊想伸出手，却看到了自己伸出了同样被血色覆盖的手。

  ！

  她下意识想要收回，但手却不听使唤，继续往前伸。

  直至，接过了那块紫色灵晶。

  那是一块表面光滑的紫色灵晶，是属于一位异能者的。

  紫色灵晶的光芒很微弱，却持续不断地散发着，映照在手指上，透出一点朦胧的紫光。

  『这是——给我的吗？』

  给我的吗……我的吗……我的……

  宋殊空洞的声音回荡着，一遍又一遍，回荡得让人忍不住感受到了一股阴森之意。

  仍然跪坐在海面上的血人直勾勾盯着宋殊。

  宋殊依然觉得很痛，但这种痛意却有点开始变得说不清道不明，是无法缓解，反而越来越深刻的痛苦。

  宋殊由着这股痛吞噬自己，琢磨了过来。

  这……好像是血人的痛。

  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痛楚，心里的痛楚。

  而她，正在和血人一起痛。

  『……』

  血人身上的血越来越多，急速地朝外流淌，直至——扑向了宋殊！

  那些血是温热的，无止尽地灌入她的喉咙，暴力地钻入她的脖子里，在身体里狂乱地窜动。

  宋殊眼睁睁看着那血人逐渐融化在海面上，漆黑的海面融入了这些血，变成了汹涌的血浪，劈头盖脸向她打来！

  她手中的紫色灵晶动了动，随即，坚定而缓慢地刺入了她的心脏。

  但，并不疼。

  宋殊的眼睛、耳朵、鼻子都被涌进了血，她也被那灌入喉咙里的血呛得开始咳嗽，甚至呼吸不过来——！

  “咳咳咳——唔——呃！！”

  “小殊——！”呼唤她的声音再一次清晰地出现在了耳边。

  什么东西轻柔地抹去了她眼睛上的温热液体，宋殊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但自己却被用力地拥入了谁的怀中。

  拥抱她的人在剧烈颤抖，呼吸声很急促。

  另外一股汹涌而滚烫的液体，顺着宋殊的鼻子往下流淌，流入了微微张开的唇中。

  没有铁锈般的腥味，而是……一点点苦涩，和回味过后的甜。

  冰冷柔软的物体紧紧贴在了她的前额上，甚至在无法抑制地抖动。

  宋殊的唇瓣轻轻动着，从被黏稠液体糊住的嗓子眼里，虚弱艰难地挤出一声呼唤：

  “傅……”

  “……”

  “傅影……”

  身上的人颤抖着，扣住她的后脑勺。

  冰凉柔软的物体贴在了她的唇上。

  宋殊的思维逐渐灵活起来，她清晰地感知着唇瓣紧贴的物体，明白那是傅影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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