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祁怃的瞳色漆黑，深不见底，浓浓的讽刺快要溢出来，“何为恶心，何为下作，作恶之人为恶心，滥心之人为下作，但是。”

  他眼神陡然一厉，周身气场更绝阴森，“你所杀之人当真都是恶人吗？你敢认吗？还是杀红了眼，爱上了嗜血的味道呢？”

  祝清紧咬嘴唇，眸子里泛起浓浓的不甘，“你懂什么？世人皆称我们为恶，他们又善到哪里？为父贪赌爱财，为母吝啬爱子，为男好色迂腐，为女下贱造作，世上本无善人，为何不同我们一起将世间，变成炼狱呢。”

  “你不幸福吗？”

  听到萧贺安的话，祝清愣住了。

  周遭的西域人或降或死，站起来的一个人都没有了，几位少年气喘吁吁，面色沉重，刀剑染血，给气氛平添一丝血气。

  “你不幸福吗？”萧贺安似乎很疑惑，眼角耷拉下来，“祖父不够宠你吗？我母亲事事让着你，父亲都把你当亲妹妹，你的养子，侄子，都敬你如亲母，还不够吗？”

  声音嘶哑，字字泣血，萧贺安的每一个字都砸在祝清心上，砸的他哑口无言。

  “可我，遭受了委屈和侮辱啊。”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利剑。

  “那为什么，不回家呢？受了委屈为什么不回家呢？”

  沐景琅把刀扛在自己肩膀上，若有所思，“你受尽宠爱，不像我们是每家的孩子，你为什么不回家呢？”

  姜萝周遭的气压有些低，她紧紧攥着拳头，精心做好的丹蔻早被折断，露取鲜嫩的血肉，她的眼神泛着毒气，语气阴森：“她怎么能回家，她回家了谁来帮我完成大计。”

  这下，所有人都愣了，祝清更甚，满脸不可置信，灵魂都被分割开来。

  “你说，你，说什么？”

  姜萝强撑着站起来，凤眸微眯，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王，红唇轻启：“数年前，我还是公主，虽不受宠，但也知足，看到索旯游历中原，兴致盎然，出门在外，在偌大的中原孤立无援，被世家子弟欺辱没了清白，被玩腻了丢掉青楼，费了半条命逃出去，被同楼的女子告发，再次抓了回去。”

  她似乎喘不上气，双目泣血，“是我，隐忍几年，手刃仇人，讨回西域，还救了被人欺负的清儿，你说，我为何不恨？”

  祁怃强撑着身子，咽下涌到后头的腥甜，目光晦暗，“你，不曾记得，是家丁婢女助你脱困，你却一把火烧了宅院，枉死数十人，你，也忘了，青楼女子也有真心，牺牲自己的时间金钱把你送出去，你却将她们都毒死，你，骨子里就是恶，一路有人助你帮你，你总是窥探别人的善心，一把匕首杀戮一个村子的好心人。”

  “姜萝啊，睁开眼睛看看，多少无辜亡灵在你眼前哭泣。”

  “姜萝啊，夜晚入梦之时，多少泣血的眼睛盯着你啊。”

  “你骗人，你胡说，我不信！”姜萝抱头发狂，眼角竟真有血泪落下，她疯癫大吼，一把扯下自己笛子，咬破舌尖，以血为引，吹动引蛊音。

  瞬间，无数蛊虫从死去的人们五窍里爬出，各式各样，造型恐怖，悉悉索索的声音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众人戒备，祁怃却笑了。

  她这是要跟自己同归于尽啊。

  “戒备，准备好药粉！”苏惑厉声道。

  所有人都在环顾后面的战场，没人注意到祁怃内心上演怎么样的风暴。

  祁怃淡淡的笑了，他这一生，注定是要牺牲为民的。

  风笙剑散发光芒，似乎已经准备好殒命的准备，祁怃一步一步朝着姜萝走去，姜萝的动作未曾停下，眼睛也未曾睁开。

  她想，既然已经错了，那么就一错再错，错到底，让所有人为我陪葬。

  破风声响起，刺入皮肉的声音就在眼前，温热的血喷溅在她脸上，姜萝知道，那是祝清，祝清会挡在她的面前，永远。

  “值得吗？”

  祁怃的剑插入祝清的腹部，汩汩鲜血流下，祝清带着释然的眼神看向奋战到萧贺安，餍足的笑了。

  值得，我这一生，已经属于她了。

  姜萝的笛声吹的更卖力，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却怎么也冲不掉脸上滚烫黏腻的血液，她的牵挂，也没了。

  幸好，她们可以死在一起。

  冰凉的刀架在脖子上，姜萝缓缓睁开眼，嘴角嗜血的笑意勾起，冰凉又魅惑：“祁怃，临死前带着你，值了，我死之后，会有无数的外域人崛起，迟早会霸占中原。”

  “你错了。”祁怃一如当年，自信张扬，“我的人会将罪恶的种子销毁的干干净净，你就好好享受你的地狱酷刑吧。”

  剑身深入脖颈血肉，一代国主，带着不甘和恨意，永远和她的臣民死在一起。

  笛声暂停，蛊虫却没停，祁怃知道，这是她的最后一招，只为了带走祁怃。

  她知道祁怃的血奇特，此招唯有他死，血染大地，才可破。

  祁怃叹了一口气，在最后记住这些人的脸，视线停留在萧贺安身上，他突然觉得自己对不起他，还是贪心过多，让小少爷难过半生。

  “诶，朋友们，本大侠祈愿，世间美满，世人康安，万事胜意，非凶但吉。”

  萧贺安只觉得心空了一块，他忽然转头，剑都没拿稳，朝着祁怃狂奔。

  “祁怃，不要！”

  在他的嘶吼中，祁怃走到阵眼，狂风四起，吹掉他的发带，他望着着急的众人，解脱一笑，自刎。

  霎时间，大针爆发出最大威力，祁怃的血铺天盖地爆成血雾落下，再没一只蛊虫存活，世间一片安静，只余几位少年。

  丢盔弃甲朝着祁怃狂奔，热泪洒进风里，恐惧流向前方，跌跌撞撞朝着自己的光，祈求最后一丝希望。

  忽然，下起大雪，祁怃没有倒下，在最高顶，在至尊之位，双膝跪地，跪向众生，风笙碎在地上，脖颈已经没有血液流出。

  竹青色发带飘到萧贺安脸上，他颤抖着，拥住祁怃的身子，轻轻喃道：“这就是，大义吗？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吗？未免，太大了些。”

  雪花落下，覆盖雪气，老天似乎都在为英雄哭。

  秦良玉继位，陈衿音和苏惑归隐，萧贺安从商，沐景琅成为阁主，沈烁和丰于春游历。

  每年今日，齐聚竹林，对着祁怃的坟墓，举杯。

  少年终长成，各司其职，临危不乱，世间万物共生共存，国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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