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清剿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在各支队伍的协作下，西部战区残余的异合生物也很快就被尽数清理干净。

不过伤亡汇报情况自然就不需要黎玥担心了，毕竟国君本人就在这里，人员伤亡情况和武器损耗问题基本都是国君亲力亲为，很快，前来接应的运输机就已经出发。

上官溪前往西区为伤者做紧急治疗，天吴和塔伦前往其他地方继续清理残余敌人并搜寻幸存者，黎玥则是在指挥中心帮助伤情严重的解构体稳定意识海。

“谢谢……我感觉好多了。”

“有看到狴犴在哪里吗？”

“狴犴大人似乎是去清理战场了，应该快回来了。”

刑部的战士指了指防波堤的方向，随后黎玥向前走着，在海岸边发现了狴犴的身影。

风浪拂过他的披风，铠甲与身躯之上满是未被修复的伤痕，风并未将他的毛发卷动，除开披风，此刻的狴犴犹似一尊雕像。似乎是刚刚结束一场“清理”，短暂的停歇中，狴犴在此坐下，侧首而视，虎眸之中营造出无限弥远的景象。

硝烟已然散去，战火就此落幕。宣告着胜利的曙光撕破黯淡，积压阴沉的黑云也随着辉光的宣告仓皇而散。一抹微茫的霞光坠落在海面上，无数新生的辉光又将海平面上的远空晕染出温柔的色彩。

黎玥走到他身边，一同眺望着广袤的大海。

“………你来了，指挥官。”

“嗯，接应运输机已经准备好了，虽然还有不少时间，但……我们胜利了。”

“是啊，都结束了。”

狴犴将目光收回，看向身旁的人类点头示意。长舒一口气，似是摆脱桎梏的再次欢悦。

“战场也好，往后的人生也罢，无数次我们都要经历死别。”

他沉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复杂的喟叹，却唯独不存在任何迷茫。

“死别亦是将意志托付给继续走向未来之人的方式，他们留下了自己的意志，而我们必将载着他们的希望砥砺前行。”

“正是如此。”

屹立风浪之中，骇浪袭而不退，罪孽起而不猖，他是独行的锋刀，是直指罪恶心脏的雷霆，此刻的他，才更像是曾经神话中的执法之人，不过不同的是，他与人的距离似乎远没有神话中那么遥远。

“那么……狴犴……”

黎玥早已从一些细微的表现中已经观察到了，而现在狴犴对睚眦的态度更是让他坚定了某些想法。

“你，现在成为‘你’了吗？”

狴犴先是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眼眸一转，险些没能明白这个询问的含义。但突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看向自己的虎掌中心，随后又将其握紧为拳头的模样，周身的气场早已在归来之时就已显得坚定不灭，静默的咆哮远胜千言万语。

“我，当然是我，既已得到了‘自己’的承认，我似乎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未来会如何对待我……现在的我才能真正的说出，我已不在乎。”

自信而纯粹的微笑终于出现在了狴犴的脸上，那微咧的嘴中隐约可以见到锋利的虎齿，以此，便可震慑世间魑魅魍魉。

黎玥也以微笑回应，沉默蔓延开来，无言的彼此并肩看着在日暮中归于平静的大海。偶有海鸥鸣叫着乘风掠过，半晌之后，海面似乎鼓动一圈涟漪。

“走吧，这里的时间还长，我们要继续任务了。”

狴犴看向微笑着的黎玥，重重地点了点头，等待的时间漫长，也许今夜的篝火旁会燃起相当热闹的火星，又或许，只有人们的沉默和倒映于战士眼中的，远比群星更璀璨的炽光。

……………

乌托邦的运输机自然也没有那么快，于是赤星小队和纪元小队也将一同落座于夜晚的篝火旁。抟象校长则是早早地就去安顿难民和自己的下属，国君则是待在另一个隐秘的地方，远程处理着国家事务，无论何时，为既已是一方势力的领导者，就必须对授予自己权利的所有人负责。

黎玥将手中举起的火把点燃，哧擦的声音响起，熊熊燃烧的烈火将在场所有人的面庞照亮。而后落于薪柴之中，于此间浩渺的天地间点燃一处微弱却坚定的辉煌。

“话说，这次似乎，没有看到代行者出现，他们都喜欢躲在幕后搞些小动作吗？”

不知是谁起了头，然后一石激起千层浪，众多的回应涌现此处，或冷静，或狂妄……

“这不好说，那个代行者城府颇深，最近几年的特殊事件似乎都是由他或者他的手下主导，反倒是最早观察到的代行者塔娜没有了动静。”

“谁知道呢，来了一起打不就是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是真当我们好欺负！”

大家都知道这位战士是在极度亢奋和气愤的情况下说出这些话，哪怕有些不顾及事实，却几乎没有人去反驳，因为对抗敌人，需要的正是在气势上的藐视。他们、人类，怎么可能向这样的存在低头服软。

天吴则是默默注视着这一切，他虽然是清楚那个代行者的本事，犹似深渊，深不见底。那日他以血和生机为代价才勉强压制住他的仿造品，假若真的对上使出全力的他………

再一次，天吴似乎又感到当初在西尔维斯庄园里的感受，那时的自己被阿斯特莉亚的意识干扰所影响，无力保护周围的人。

那种对力量的渴求再次于炽热的灰烬之中焚然而起，只是虎眸中的火光却多了一份畏缩，再不似曾经那般灼烧而汹涌。

异格者们所做的种种几乎是已经将这个群体推向了人类的对立面，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确实是比解构体更利于当下生存的存在。

也因此，总会有疯子想要去尝试，尝试将这一力量纳入自己的麾下。但是目前来看，可能会有人相信真正有站在人类这一方的代行者吧，天吴环视一周，提到代行者时，所有人都有着满腔怒火。

青虎抬头望向天空，今夜晴空，星月同辉，清冷的光辉洒落一地，天吴的浓鬃也在火光与月辉的交相辉映之下展露出奇异的色彩。

可是那虎眸中的星空更似深渊，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始终透过天幕，觊觎着地面上的某物，他们是鬣狗，定将注视着的猎物吃干抹净；他们是恶鲨，点点殷红定会引得他们贪婪而临。

“天吴、你和狴犴过来，位置已经发到你们的终端上了。”

国君的消息悄然响起，天吴向黎玥示意后与狴犴并肩离开。薪柴炸开，迸出璀璨的火星，不愿触碰这份温暖或许是害怕被这份光芒灼伤……

…………

“国君大人，您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主要是关于你的，天吴。虽然现在说可能有些为时尚早，但我不希望等到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才能将这段话告诉你。”

天吴皱起眉头，似乎已经猜到国君想要说的是什么。狴犴站在一旁，在国君默许下仔细倾听着，而在此之前，国君就做好了防窃听的所有准备，他们也已经在昊的要求之下，不能动武，也不能有任何过激行为。

………………

“什么？！！”

狴犴的反应十分剧烈，咬紧牙关，又微微摇头，似乎是想否定这个可能性和方案。但是，一系列数据摆在他面前，他执行过无数次对这类事件的审判，自然最是明白，那些人的欲求，他再是清楚不过。

挚友炽烈的目光直指自己，天吴没有去否认。有些事倾诉出来，却反而让自己轻松了不少。

“天吴，这是目前针对你最好的方法，通过那时的身份，你或许能解决这个我们目前毫无进展的问题。”

“我明白，我接受这个方案，但是……”

“你的指挥官和队员不会有事，不过有些‘措施’是必须要做的，这一点希望你能理解。”

天吴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将话语无力地咽下去，轻轻点了点头。狴犴叹了口气，自然也是接受了这个事实。这是一场豪赌，一次迫不得已、一旦失足又将是万劫不复的险棋……

“天吴老弟，这个任务你必须完成！我不想亲手处决你……”

狴犴一般不会说什么深刻优美的话，也因此，他的每一言每一字都是无比的坦诚与率直。没有遮掩，收拢的爪子已经嵌入了天吴的肩膀，言语伴随着那炽热而锋利的目光一同洞入天吴的身躯。

青虎凝重地点点头，没有回应，此举纵使是迈出一步便要低首直视无底深渊，一步错则满盘输，无人得知为何昊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无人可知，他为何有底气下出这步险棋。

“走吧，去篝火旁转转，时间不多，但没到这般匮乏的程度。你们仍旧是九龙的子民，也因此，你们将归于何方，只有九龙能决定！”

国君向两头巨虎说出了最后的话语，微芒在天地间闪烁，深暗的海面却容不下这簇飘摇欲坠却又不息烧灼的火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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