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孽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悲伤，她仿佛关闭了心扉一般，任何人都无法再探测的到她的想法，她静静的看着浅黛，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浅黛也回视着逻孽，她一眨不眨的看着，像是要从逻孽脸上看出些  什么，但最后也不得不以失败告终。

缓缓开口，浅黛出声道，“你知道的，你和凡尘之间只能有一个活着”。

逻孽面无表情，她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那个傻子，她以为他是那样聪明的人，那样的无所不能，但他却真的会傻的用命来换她一个梦幻世界。

轻轻地眨了下眼睛，逻孽开口道，“我要他活着”。

她声音很轻，但却异常坚定。

浅黛眼中一闪而逝过什么，然后出声道，“凡尘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这是他的选择，如果我用你的命来换回他的命，你觉得他会愿意吗？或者我换句话说，他会原谅我吗？”

逻孽闻声，不由得淡笑了一下，她没有去看浅黛，而是微微抬起头，看向了头顶的月亮，天界的月亮，无论何时，都是又大又圆的，从前她活在人界梦境中时，看着那月缺月圆，有时候还会怀念天界的圆月，但是现在看来，不过是悲哀罢了。

唇角似有若无的勾起，逻孽出声道，“我和凡尘之间，你希望死的人是我，不是吗？”

浅黛面色无异，只是随口回道，“是”。

逻孽见她直言不讳，她眼中竟然带上了一丝笑意，看着浅黛道，“只要这样就够了，我知道你根本不会在意别人怎么想，甚至不会在意凡尘怎么想，你要我死，我答应，但是我的条件只有一个，救活凡尘”。

浅黛看着逻孽的眼睛，她瞳孔黑的几乎溺毙人，一瞬间，浅黛有一种被看透心事的错觉。

停顿片刻，浅黛终是开口，缓缓道，“好，我答应你”。

逻孽微笑，轻声道，“谢谢”。

凡尘体内的一半灵力给了逻孽，另一半灵力作为赌输的代价，被天帝夺走，所以他现在空有一副躯壳，却是没有了灵魂，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

浅黛可以帮凡尘复活，用的就是抽取逻孽体内的，凡尘的一半灵力，而作为代价，逻孽要死。

躺在凡尘身边，逻孽伸手拉住凡尘那只没有任何温度的手，脸上没有眼泪，只是在眼底，很深很深的地方，带着难以割舍的眷恋。

活了千年，直到这时，逻孽才知道，原来生不逢时是什么感觉，她恨自己为何不是神仙？恨自己为何要逞强的选择上天？恨自己为什么要故意招惹凡尘，为什么要喜欢上他，又为什么要让他喜欢上自己……

不想死，不是还没有活够，只是她还没有看够凡尘，她好喜欢他，喜欢的几乎要疯掉了，但是她却不能再陪在他身边了，她害怕，害怕自己就算是死掉了，却还是不能够忘记喜欢他的感觉。

一个人游荡在三界之外，会很孤单吧……

浅黛站在床边，看着闭着眼睛，一如沉睡的凡尘，然后又把目光落在睁着眼睛，但却已如死掉的逻孽，她轻声道，“你准备好了吗？”

逻孽红唇轻启，出声道，“浅黛，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凡尘永远不要记起我”。

浅黛的右眼微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她没有回答，而逻孽已像是交代了自己最后的话，欣然的闭上了双目。

浅黛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床榻之上，十指相扣的两人，有一种错觉，叫做宿命，好像这个世上，再也无人可以分开他们似的。

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喉咙处也是哽的说不出话，浅黛闭上眼睛，竟不敢再看。

她缓缓抬起双手，在空中比划出一个诡异的图腾，霎时，寝宫中的窗户和大门被一阵狂风吹得合上，整个南清宫周围也都笼罩着一层浓重的墨色。

逻孽先是感觉出体内的躁动，然后随着浅黛施法的进行，她渐渐觉得胸口发烫，全身痉挛，那感觉竟像是身体被分成了南北两极，一半置身火海，一半融入冰川。

她的神经在迅速的崩断，浑身的触感也在逐渐消失，握着凡尘手指的手，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

凡尘……如果有来世，我愿意为你化作这世上任何的一草一木，哪怕只是你衣服上的一粒尘埃，只为能与你毫无隔阂的一起。

眼前的光线渐渐变得虚白，然后又不断的变亮，变亮，终至刺眼……

*        *        *

七日之后，南清宫内，床榻之上的凡尘缓缓睁开眼睛，他神情清澈的一如刚刚诞生的婴儿一般，轻眨了下眼睛，然后缓缓转动眼球，打量着周遭的景物。

“你醒了”。

耳边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

凡尘侧头看去，然后很轻的声音道，“浅黛”。

浅黛本是坐在雕花木椅之上的，听到凡尘的声音，她站起身，到桌边倒了一杯茶，然后走到床榻边，伸手递给凡尘。

凡尘翻身而起，并没有什么异样，就像是刚睡醒似的。

接过浅黛手上的茶杯，他喝了一口。

浅黛一眨不眨的看着凡尘，见他举手投足间皆是一副清风道骨，而中又夹杂着淡淡的疏离气息，这样的感觉让她不由得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喝完茶，凡尘站起身，将茶杯放到桌上，然后径自往外面走去。

看着凡尘的背影，浅黛出声道，“是去上圣殿吗？天帝正在找你”。

凡尘脚步停下，没有回头，只是出声道，“我要下界”。

浅黛的心跳跳漏了一拍，她不敢去想心中的恐惧，只是面色僵硬的道，“为何要下界？”

凡尘缓缓回过身，看着浅黛的脸上并没有一丝喜怒，只是如常的道，“谢谢你救我回来，但是这辈子，有些事，有些人，我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凡尘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

只剩下浅黛一个人站在寝宫中，她身子挺直，紧抿的薄唇上没有丝毫颜色。

她已经尽力了，她以为他忘得掉，她以为一切可以重新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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