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吕布此刻顾不得发怒，再找不到出去的法子，自己就要活活烧死在这里了。

  比起吕布的慌忙，陈宫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只要此事能成，便是一命偿了又如何？

  天无绝人之路，兴许是年久失修，又或是高温之下出现裂痕。吕布找到一处可突破的围墙，用长戟狠狠刺入，只一用力便将围墙捅穿。

  有了一个缺口，拆墙就容易了许多。加上吕布天生勇武，三两下便拆出了可容一人通过的大小。

  吕布正要离开，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回去又把等死的陈宫揪了起来一同带出陈府。

  刚出陈府不久，杀声就传了进来。

  陈宫知道，事成了。东门被攻破了。

  吕布此时才知晓，陈宫喊自己前来并且放火围困自己都是幌子。真实目的从来不是自己之命，而是设法破城。

  “这绝非你一人可以办到的。究竟是谁与你的合谋，你们究竟谋划了多久？”

  “将军。自从你打算把献帝送去袁绍之处，你就把保皇党得罪了。即便没有我参与，今日之事一样也会发生。”

  也许陈宫说的也是对的。如果今日不是陈宫设局，也许自己连逃出生天的机会也不会有。

  “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我早说过，城破之日，有死而已。”

  “罢了。此时没空管你。自己逃去吧。”

  陈宫也没料到吕布居然没取自己性命，而是转身离开了。

  吕布离开去收整部队，得知曹刘大军已杀入城，心下也清楚大势已去。只有保留足够多的实力，回到袁绍之处才能还有一席之地。

  张辽还在带兵死守，董思见势不妙便早已撤军离开，曹刘也没兴趣阻拦董思，免得多增一个敌人。

  高顺也在兵荒马乱中找到了吕布。吕布收整军容后找回了贾诩。得知董思离开，虽在吕布意料之中，但还是让他极为愤怒。

  “主公，如今不宜死战。需尽速撤回。”

  “下令全军撤出濮阳，北上冀州。我去接应张辽。”

  高顺和贾诩带兵先行离开，贾诩更是早有先见之明先将濮阳的财富搜刮了一番。如此回去还可以向袁绍有些许交代。

  吕布赶去东门协助张辽。所幸入城道路较狭窄，曹刘大军纵然人多，也无法发挥人数优势。张辽的兵马为大军脱困争取了不少时间。

  直到张飞到来，张辽才逐渐吃力。正当张辽逐步力竭之时，吕布骑马赶到击退张飞，迅速带着张辽和剩余兵马离开。

  张飞带兵象征性地追击出一段距离，确认吕布大军不会再反攻后便返回入城。

  至此，兖州战事终于平定。

  曹刘大军也很识趣地先去跟献帝请安，表示自己救驾来迟。

  对于吕布如何入城一事，曹操和保皇党双方都心知肚明，此刻也不好公然撕破脸皮。在拜见献帝后，曹操便抓紧统计损失与更换城防。刘备大军则在城外驻扎歇息。

  统计之时，小兵带着被俘的陈宫来到了众人面前。

  陈宫灰头土脸的，显然是刚经历过大火。被带到曹操身前的陈宫十分傲气，并不愿意正眼看曹操。

  “公台。今日之事如何？”

  “今日有死而已。”

  陈宫不卑不亢，令人动容。董承急忙上前为陈宫说情。

  “此回破城端赖陈先生设法困住吕布，使吕布军将令无法通传，该计首功。”

  “对对，公台有首功，还不快给先生松绑。”

  曹操正需要一个台阶下台。虽然陈宫反叛于他，但对曹操也有初期的知遇之恩。加上陈宫才能不俗，若能收服己用，绝对是一大裨益。

  “免了，罪人唯死而已。”

  “公台，你死了就算了。但是你的老母该如何？”

  “哎。圣朝以孝治天下，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母上的存留便仰赖曹公、玄德公了。”

  曹操力劝不动，赶忙将求助的眼光投向刘备和韩愈。

  “公台先生素有大才，如今朝廷危机四伏、百姓有倒悬之急，还需先生这样的能人志士为国效力。还望先生切莫因一时意气而断送自己与百姓的前途。”

  刘备这话倒是说到陈宫心底去了。他有一腔热血、一身才能与抱负还未得实现，就此离世确实心有不甘。

  “可否让我与玄德公单独对谈。”

  曹操虽然不愿，但还是答应了。

  待众人离开后，陈宫才对刘备说出真实的想法。

  “人固然都是怕死的。陈某也并不想一心寻死。但曹公并非值得托付之人。此时如果我降了玄德公，为玄德公效力，势必将害了你。”

  “公台先生这是何意？”

  “玄德公你是人杰，曹公亦然。但你二人走的是不一样的道路。曹公是决不允许像你这样的人杰发展壮大的。一旦我投向你方，必定使你遭受曹公针对。玄德公你是仁人，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害了你。但我也不会再投曹公。以曹公的胸襟，是不可能容下叛他之人的，即便收了我也只会让我负责无关紧要之事。如此倒不如一死了之。”

  “备自不怕孟德针对，也相信孟德不止于此。还望先生留存有用之身。”

  “罢了，玄德公。我意已决。临死之前我还是得多嘴劝你一句小心曹公。方才我说要与你单独对谈时，曹公明显流露出妒意。吕布如今虽被击退，但北方仍有袁绍，曹公可能还不会对你下手。一旦袁绍也败了，下一个目标必然是你。”

  “备铭记先生之意。”

  “还有，这濮阳城内存在一股保皇党的势力。虽然打着保皇党的名头，但是目的也是如董卓、曹公一样。只有发展自己势力才是对天子最好的保护。至于保皇党的小打小闹玄德公能不参与便不参与。言尽于此。希望来生有缘，陈宫第一个遇到的是你而不是曹公。哎。”

  刘备也难劝动陈宫赴死。也只有这种正直品性的人，才会使众人都惜之怜之。

  曹操心有不忍，还是下令了结陈宫之命，并将陈母接来认真照顾。

  陈宫行刑之日，濮阳也开始下起了第一场雪，众人迎雪送行。

  可还有怨？

  自然有。怨吕布疑心，怨曹操狠心，怨刘备仁心，怨自己不死心。

  可还有恨？

  自然也有。恨世道不平，恨才学不展，恨遇人不淑，恨自己死到临头仍不甘心。

  “吕布曾负我，我也负了吕布。我负了曹公，曹公也负了我。陈宫有怨，陈宫有恨，陈宫有憾，陈宫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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