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城主府。

  慕容云驾车，继续南下。

  车厢里，众人无言。

  驶过徐阳城，晚上众人寻得一处山野歇息。

  宋绍点起柴火。

  虽然都说北方冷，但眼下入冬，到了晚上西南一样阴寒。

  众人围在火堆旁。

  慕容云猎来两只兔子，一只野鸡。

  简单用盐巴涂抹，味道却是出奇的不错。

  越往西南走，路上见到的流民就越多，多是食不果腹，路上见到的尸骨，已经不下百具。

  宋绍虽然可以超度，但精力实在有限。

  到最后，饶是宋绍再见尸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自从城主府离开之后，赵钱便一言不发，关于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再提。

  直到晚上。

  赵钱终于告知众人，自己的身份。

  “老朽本名赵霜降，乃是上阴学宫的院长。”

  赵钱不言则已，一言便是石破天惊！

  这次别说慕容云被惊掉了下巴，就连宋绍一时间也忘记添加柴火。

  上阴学宫？

  曾经世间四大书院之一？

  而赵钱本名赵霜降，竟是上阴学宫的院长？

  此时，宋绍突然反应过来，难怪当初斩杀虎妖后，众人谈及《聊斋志异，其一》时，赵钱对此书评价异常之高。

  《聊斋志异，其一》刚刚问世，便引得天下文人共嘲。

  甚至就连白象书院的白鹭先生都发文讥讽。

  唯独闭门不出的上阴学宫先生，罕见发帖一文，点评大功大过。

  想来其中，便有赵霜降的影子。

  眼看众人再过两日就要分别，赵霜降索性将事情原委全部说了出来。

  十几年前，真太平确实曾问道太阴学宫。

  但，当时他来到太阴学宫并非为了议战，而是想要寻一位女子。

  女子？

  “但世人传言的，真太平乃是进了太阴学宫之后，儒道转霸道，方才让北凉百姓遭了灾？”

  “硬要这么说，倒也没错。”

  提及此事，赵霜降叹息道：“毕竟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北凉有错在先。”

  从赵霜降的话中，宋绍听出其中必然有所隐情。

  但赵霜降并没有过多解释。

  显然当年的事，他也不愿提及。

  反倒是慕容云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既然上阴学宫已经闭门十几载，赵院长为何会出现在太安城？”

  宋绍添了把木柴，火光噼啪作响！

  赵霜降抬手揉了揉身旁赵海的脑袋，叹气道：“若不是为了我这可怜的外孙，想来这辈子我都不会出上阴学宫半步。”

  外孙？

  众人闻言，齐齐将视线落在了赵海身上。

  原来赵海并非赵霜降亲孙子。

  反倒是外孙？

  此时，从赵霜降口中，宋绍得知了赵海的真名。

  魏玉。

  一个听起来平平无奇的名字。

  但落在宋绍耳中，却如惊蛰作响！

  宋绍盯着赵海，开口问道：“你父亲可是魏国公，魏延？”

  见宋绍说出魏玉生父的名字，魏玉惊讶道：“洪道长竟知晓家父的名字？”

  宋绍苦笑，他何止是知道？

  武朝庙堂分文武两派。

  其中文派以三朝太傅，当朝国师真太平为首。

  关于文系一派，宋绍并不熟悉。

  但要论武系一派，没有人比宋绍更为清楚。

  当年他初入太安，想要进打更人却寻不得门路，最后为了生计，进了新武营。

  凭借悟性之高，宋绍很快便领悟到了武营中的所有功法，并在武试中拔得头筹，方才被天子青睐，成为打更人。

  而当年的新武营，正是武朝大将军魏延亲自接管！

  魏延，武朝第一名将！

  掌兵三百万！

  自武朝开国以来，魏延祖上便为武朝效力。

  时至今日，当代魏家家主魏延，在朝堂地位，仅次于真太平！

  更是武系一派的主心骨！

  不过当年南下北凉时，因为魏延的一个错误决定，最后导致损失惨重，方才给了真太平掌军的机会。

  也是从那时起，武系一派在庙堂说话的机会，变得越来越少。

  直到宋绍走后。

  从路上过往行人口中得知。

  当今圣上竟然在魏国公府中，找到一件早已缝制好的五爪龙袍！

  天子龙颜大怒，下令彻查魏家！

  曾经风头无两，世袭至今的魏国公府，一夜之间被人扒了个干净。

  虽然满朝文武都知道，忠诚如魏家，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但天子却以，当今皇后乃是魏延之妹，天子罢后，魏延不满，意图谋反的名义，将魏延抄家！

  即便百官都清楚其中必有猫腻，但谁敢违背圣命？

  虽然宋绍和魏延交情不深。

  但当年毕竟受过他的恩惠。

  本以为魏家已无子嗣，没想到魏家独子却还活着，而且隐姓埋名被上阴学宫的院长带了出来。

  怪不得，自己初见魏玉，观其气运，乃是蟒气。

  又为何徐阳城将士提及，以前来过此地时。

  魏玉会心生落寞。

  若不是魏国公府遭难，他也不会被接到北凉，心中自然是难掩神伤。

  眼看赵霜降眉头紧皱。

  宋绍开口解释道：“院长不必在意，小道少年时曾下山云游，有幸同魏国公同行。路上魏国公说了不少自己的家事，所以贫道略有了解。”

  听到宋绍的解释，赵霜降付之一笑。

  显然并不相信宋绍。

  “关于此事，小道心中有一问不解，能否请院长答惑？”

  见宋绍发问，赵霜降放下手中书卷，笑道：“我为何答你？”

  宋绍闻言，从怀中掏出斩杀虎妖时，赵霜降赠予他的铜钱，笑道：“若是小道没有记错的话，赵院长曾说过只要到了风雷城，拿着这枚铜钱寻得通合商会，到时候定有求必应，此话不假吧？”

  赵霜降点头，“是又如何？”

  宋绍继续道：“既然如此，想来通合商会便是上阴学宫俗世其一。”

  “若是赵院长为小道解惑，小道可以告知《聊斋志异，其一》墨者姓名，并且小道可以保证《聊斋志异，其二》的初本会出现在通合商会的桌子上。”

  赵霜降身为上阴学宫的院长，眼界何其之高。

  所以，若想打动赵霜降，必须提出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从先前的聊天中，宋绍听得出来，赵霜降对《聊斋志异，其一》极为感兴趣。

  这也是宋绍眼下，唯一能拿出手的赌注。

  不过显然，宋绍赌对了。

  听到宋绍提出的条件，赵霜降果然来了兴趣，目光灼灼道：“洪道长竟认得《聊斋志异，其一》的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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