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卡洛没想到，这次的点头会开启长达四年之久的环球旅行，直到他的手环开始频繁的亮起，这场旅行才终于迎来尽头。

  期间托尼每到一个城市都会带着卡洛在那里玩上一个月左右，除非一些研发测试他才会离开，但是又总是不允许卡洛随便接陌生号码的电话。

  一次两次下来，卡洛可能还觉得没什么，可那么多个城市，几乎每一次都是如此，时间长了卡洛也会起疑心。

  只是他觉得托尼没有理由隐瞒他什么，所以一直没有追究过。

  这场旅行直到卡洛病情加重才结束，他被转到了纽约市最好的心脏科。

  在医院了，卡洛几乎每晚入睡后总是突然呼吸困难，有时也会伴随咳嗽，只是一个月下来整个人瘦了一圈，看起来有些脱相。

  再次醒来时，卡洛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痒，忍不住轻咳起来。

  托尼本就坐在床边，听到卡洛咳嗽连忙起身，伸手轻抚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又倒了杯温水递到他嘴边，动作轻柔而小心。

  “辛苦了。”

  喝了几口水后，卡洛感觉好多了，他靠在枕头上，看着托尼有些疲惫的脸，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的脸颊。

  托尼顺势握住卡洛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

  “还难受吗？”

  难受吗？其实是难受的，卡洛现在每次呼吸都像是有无数把刀子从心口划过。

  可他只是摇了摇头看向窗外，外面阳光明媚，在连续一周的雨天过后，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太阳。

  对此他看着托尼，突然好笑了，轻声岔开话题。

  “今天是个好天气。”

  卡洛不会对托尼撒谎，因为他们太熟悉彼此了，所以卡洛选择不回答。

  托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卡洛，目光中满是心疼。

  他的卡洛…瘦了太多……

  明明在交往之前他就已经预见过这个结局，可当一切真正发生时，托尼还是无法平静的面对这一现实。

  卡洛视线缓缓收回，缓慢而平和的呼吸着，尽量避免疼痛，即使这样他的声音里依旧带着些许笑意。

  “你知道我刚刚梦到了什么吗？”

  托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卡洛表情变得有些疑惑，微微侧头似乎是陷入回忆之中。

  “我梦到一个人，他说他爱我，但是我看不记得他的脸，只记得他的脖子上戴着一对戒指。”

  真奇怪……

  托尼沉默了，他握着卡洛的手不自觉收紧，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心中一紧。

  卡洛这是梦到雷德曼了吗？

  卡洛没有察觉到托尼的不对劲，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脸上不自觉挂起笑容。

  “你知道吗，梦里的他看起来好难过，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有点傻傻的。”

  “后来呢？”

  托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像是压抑了许久。

  卡洛歪着头，似乎在努力回忆着那个梦的后续。

  “他说他好想我，想过来拥抱我的时候梦醒了。”

  那个人给他的感觉很熟悉，起码他不排斥对方的靠近。

  托尼突然笑了，只是那个笑容中却带着一丝苦涩，就连声音也有些颤抖。

  “是吗……”

  卡洛低喃着。

  “很奇怪的梦。”

  无缘无故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还有那个人，就像是见到死而复生的爱人一样，真是奇怪。

  托尼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卡洛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仿佛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可他又不敢太用力，害怕因此弄疼对方本就不怎么好的身体，良久后托尼才开口。

  “卡洛，做手术吧。”

  托尼知道，卡洛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即使接受最好的治疗，也支撑不了多久，与其这样痛苦地活着，还不如放手一搏，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现在就失去对方，哪怕只有十五年…那就让他再陪他十五年……

  可卡洛却沉默了。

  他垂着脑袋，瘦弱的身躯仿佛一阵风过后就可以被吹倒，浅金色的短发顺着额头垂落，遮挡住了他大半的表情。

  托尼没有再逼他，只是静静地抱着他，感受着他的呼吸和心跳，仿佛想把他刻进骨子里一样。

  不知道是想到什么，晚上的时候，托尼并不在医院前守着，而是出去了一趟。

  等他再次回来后就坐在卡洛床前，轻轻的握着卡洛的手，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我订了戒指…所以…你愿意再陪我十五年吗？就当是为了我……”

  也许十几年前托尼还不会相信有一天他会为了一个男人做到这种地步，以结婚为筹码去赌另一个人的求生欲。

  他本身对婚姻是有些紧张和恐惧，可现在他却用这个当做筹码想让对方改变主意。

  托尼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害怕被拒绝，更害怕卡洛会离开他。

  如果卡洛不进行手术，可能寿命就在这一个月，可如果手术成功那么卡洛就起码还要十五年可以陪着他……

  托尼感觉他在赌场时都没有这么紧张过，他在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赌局，赌卡洛会不会同意，赌卡洛会不会为了他改变主意，为他赌一把。

  卡洛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托尼，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犹豫、有挣扎、也有不舍。

  卡洛曾经说过，他不想做手术，因为他害怕那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就算成功后每天也都像是倒计时一样的日子。

  像是下水道的老鼠每一天都像是恩赐，他的高傲不允许他这么做，可看着眼前的托尼，卡洛的心产生了动摇。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仪器的滴滴声，托尼握紧卡洛的手，像是等待宣判的罪犯，默默等待着他的回答。

  “好……”

  良久后，卡洛才缓缓开口，托尼耳边传来低鸣，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猛的抬头看向卡洛，声音有些颤抖。

  “你……答应了？”

  卡洛点了点头，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释然。

  他想…他应该勇敢一次。

  托尼紧紧地握着卡洛的手，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或许是因为太激动，又或许是因为太害怕失去。

  现在他的脑子已经完全被这一惊喜砸中无法思考，又哭又笑，看的卡洛一阵无奈。

  “哭什么。”

  卡洛抬手替他抹去眼角的泪水，动作轻柔，即使身上已经痛的让他没办法保持平静，可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又带了点煽情的感觉。

  “我想，再继续陪你走下去。”

  如果不是托尼，卡洛不可能会同意手术，可人就是一种神奇的生物，一但制造了羁绊就不会再想分开。

  哪怕对方只是一个铁皮，只是一个冰冷的数据也同样如此，更别说对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卡洛本就是个很贪心的人，托尼的话激起了他的贪念，他想像个正常人一样，和对方举行一场婚礼，陪着对方度过更多个十五年。

  托尼低下头，轻轻吻住了卡洛的唇，这个吻温柔而缱绻，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和珍重。

  一吻结束后又轻轻抱住卡洛，将头埋进他的颈窝，声音有些哽咽。

  “好，那我们就一起走下去。”

  卡洛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

  “别哭了，像个小孩子一样。”

  卡洛的手很好看，指骨分明，皮肤白皙，因为生病的原因手腕显得有些细。

  托尼想，就是这双手，陪他走过了十三年，人生又有几个十三年？

  托尼抬头，看着卡洛苍白虚弱的模样，心中一阵酸楚，也许是知道对方时日无多，也许是他不想再拐弯抹角，今晚的托尼，话语直白又热烈。

  “卡洛，我真的好爱你。”

  卡洛轻声笑了笑，压抑住喉间溢出的咳嗽，身体抖了几下后，眼中浮现出泪花，像是苦恼，又像是不舍。

  “怎么办…我真的好喜欢你的直白……”

  托尼受不了卡洛现在的状态，仿佛每相处一秒都是从死神手中抢来的，他轻轻擦去卡洛眼角的泪水，如同许下誓言，又像是自言自语。

  “以后每一天，我都会让你听到的。”

  卡洛摇摇头。

  “不要，爱说多了会变淡。”

  就当今天是一场惊喜，不仅看到了太阳，而且还听到他说爱，卡洛很喜欢这样的惊喜也很开心。

  也许是相处久了，他们的感情反倒像是水到渠成，彼此之间说爱的次数几乎少的可怜，但他们依旧走到了现在。

  “不会，只会越来越浓烈。”

  托尼保证着，事实上连他也记不太清上一次说爱对方是在什么时候，他们两个都不是擅长表达爱的人，所以陪伴是他们所能做的最好的事情。

  听到对方的保证，卡洛哑着嗓子，低笑出声。

  “那可真令人期待……”

  “卡洛，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

  医院比教堂见证过更多真挚的爱情，虔诚的祈祷伴随着手术灯上的灯光，无人知晓的角落有人在无数遍祈祷。

  这种场景，托尼在照顾卡洛的期间已经见过无数次，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也会成为其中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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