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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


“哦真是稀客呢,原来是二爷,我还当是谁呢。”少年笑眯眯地,月色正浓,迷蒙落了他满身,是恰恰好的如玉美貌。

谢二爷看少年说话比刚才可硬气了不少,忽地也挑眉,说道“不是我还能是大哥不成”

谢家的男孩儿们是混在一起排行的,所有房的男孩一律按照年岁来排名,所以即便谢尘是二房独子老大,面对大房那个成天阴着一张脸,看谁都尖酸刻薄嘴皮子犯贱的谢傲也要鞠躬喊一声大哥。

谢二爷略有些不自在地仔细盯着面前自己领回家的小亲戚,总感觉面前的小亲戚和刚开始见面那会儿羸弱柔软好欺负的印象大相径庭,此刻少年直直的站着,和他平视,既不卑微也没有任何的讨好,只是淡淡地有些笑意,似乎是很高兴他会来

为什么呢

他过来其实主要是想跟小亲戚说一声,告诉小亲戚以后跟着大哥要注意的地方,他不想自己领回来的人,不到半个月就撑不下去,被甩去院子里看门,那才真是丢他的脸。

当然了,谢二爷也很怀疑,大哥只要知道小亲戚是自己领进家门的,肯定不会对小亲戚有什么好脸色,就大哥那样睚眦必报小气到八年前不小心被他踹了一脚,都要时时拿出来念的人,顾时惜恐怕真是没什么好出路。

谢尘想到这里,便是一阵可惜,若是能跟着他那才叫好呢,他天天带出去吃香的喝辣的,跟着他今天酒楼明天花坊后头雅舍,也对得起小亲戚这般天下无双的美色。

哎,真是可惜

“不知二爷到底要说什么不说我可回去了,明儿还要去大爷那儿报道呢。”少年好像有些苦恼,幽幽说道。

谢二爷哪里听不出来少年有点儿怨他,可这真不是他不讲义气

“你听我说,当时的情况你也看见了,虽然我也很想要你,但老祖宗都发话了,我祖父肯定举双手赞同,我说了等于没说,到时候还要落一顿骂,这多不划算。”谢二爷眸子都不大敢直视少年,他这人这辈子就讲究一个义薄云天,讲究要说到做到,男子汉就该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可他现在他如今他是谁他都不知道,他连自己该做什么能不能做,可不可以做,都由不得他说了算,他怎么管得了老祖宗的决定

谢二爷欲言又止,干脆直接了当结束上一个话题,复抬起漆黑的眸子看向顾媻,说“不管你如何想爷,爷我是仁至义尽了。我这会儿来就是和你说一声,到了谢傲那边,别和他说你跟我多熟,他这个人心思多,最要紧的就是千万别背着他说他坏话,不然被他听见了,赶你出去,你可真是回不来了。”

“还有,他身边人多,没什么事儿别抢着找活,小心被人耍手段,你全家到时候也要遭殃。”谢尘虽然觉得今夜的顾媻有些许不同,却还是下意识觉着少年什么都不懂,乡下来的漂亮亲戚罢了,又似乎没读过什么书,肯定是走哪儿都要被欺负的。

瞧瞧今天他们刚刚见面那会儿,不就是被欺负得梨花带雨的

谢二爷说完,又有些不忍,觉得自己没能保住小亲戚,居然让人去大哥那样的人身边做事儿,这和送人去刀山火海有甚区别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又说“反正,你安心在侯府帮忙就是,侯府像你们这样的远房亲戚,多得数不胜数,混得好的也不是没有,以后你家需要什么,缺什么,和爷说一声,能帮我肯定帮。总之我是欠你一次。”

顾媻一直没吭声,就这么静静听二爷说完。

待看对方像是说无可说,准备走人了,才轻声叫住人家,说“二爷,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再多聊会儿我看旁边有个小亭子,我带上一壶茶,咱们到那边坐坐”

谢二爷一愣,他没什么好说的了啊。

但谁让他欠小亲戚一次呢,谢二爷点点头,正好他睡不着,还在忐忑自己那顿打到底是躲过去没有,一会儿可得好好再问问时惜接下来该怎么做。

于是谢二爷就在门外等了等,等着小亲戚慢吞吞地去屋里拿了茶叶和一提小炉子,出来交给他后,又径直回去拿了两个质地不错的瓷杯,两人一前一后地分别拿着东西往旁边的小亭子去。

后街的小亭子坐落在一片竹林当中,需得绕过后排房过去,地处幽静隐秘,竹林种植时大约考虑到了隐私问题,所以特地在后排房那一面种得很多,另一面则错落零星,面向一团略略结冰的小湖。

亭上有挂灯笼,顾媻也是来的时候路过,眼尖发现这么一处好地方。

谢二爷一直以来都是别人伺候他的,今天是第一回帮小亲戚拿炉子和干柴还有水壶,他站在旁边看小亲戚用袖子随意扫了扫石桌,扭头跟他说好了,他却下意识帮忙把手里的炉子等物摆好放好。

顾媻拿的茶是当时周世子送的极品大红袍,因为他爹蛮喜欢,顾媻就收了一点,拿出来招待谢尘这个草包,应当算是超高规格了,嗯,非常超规格。

待桌子上棕色的茶壶缓缓飘出茶香,谢二爷目光却不自觉透过初冬寒夜里格外显眼的热雾投向对面的顾时惜。

对面的少年穿着实在是简陋得可以,裤子似乎有些短了,露出纤细到易碎的脚踝,披着的外衣看上去很厚,但又不好好系在身上,里头雪白的亵衣清晰可见,但少年的一双手却比亵衣更加晃眼,只见那指尖简直像是爱涂胭脂的少女一般粉得娇嫩,再往上,便被一双色泽犹如昂贵琥珀的瞳孔捕捉。

一瞬间,谢尘感觉自己像是一滴水,叮咚落入了池子里,池子涟漪四起,传去没有边际的地方

“你想说什么”谢尘挪开视线,感觉不做点儿什么很不得劲儿,便一把拿起烧好了的水倒入壶中,把第一道茶倒去后,再倒第二道,这一道香气扑鼻,绝非凡品,不像是小亲戚家能用得起的。

他给两个茶杯都斟茶后,终于是想起来自己答应来此是做什么的,也就不介意伺候小亲戚,还略有点儿殷勤地把茶杯放在顾媻面前去,笑着问说“对了对了,我先说,你之前的法子蛮好,今天你也看见了,祖父没打我,但今天躲过去了,明天怎么办你不是说你能想办法吗”

“是啊。”顾媻原本也是想要将话题引到这里来,只是他还在考虑从哪里开始引起,是从今日堂上谢尘一言不合就没出息的下跪,全家看他笑话说起,还是从谢尘看似是只等父亲去世就能继任世子位置,实际上却地位岌岌可危说起。

他有些犹豫,因为顾媻发现谢尘似乎有点儿通透明白,知道自己的处境,不然以谢尘在外面张扬跋扈的性子,怎么可能和在家里的时候反差这么大好像知道分寸一样,知道哪里可以嚣张,哪里不行。

当然也可能有这种情况,那就是虎父犬子这类,可若真是这样,今天所有人都应该看得出来谢尘挺想要自己跟着他的,在老祖宗发话后,老侯爷就该出手打岔才对,可老侯爷一句话也没有说

整个谢家好像都在捧着老祖宗,这位当家主母地位超凡到侯府几乎是她的一言堂了,这里面本质原因是什么呢真的是孝吗

不,是不占理,是舆论压力和愧疚。

起码面前的谢尘是的。

想想看,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周围就开始有闲话,说你现在的地位根本不是你的,原本应该是你大哥的,你有安全感吗

更何况谢尘的父亲卧病在床这件事顾媻也觉得有点奇怪,怎么就能病成这样什么病又说不清楚,这不是很有问题吗

然而一切都是猜测,顾媻不打算深究,也没必要,他要的,是跟未来的侯爷绑定在一起,由未来的武恭候为他举荐当官,然后一步步向上,谢府内都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他不需要处理,唯一需要处理的只有谢尘一如他名字一般被尘封的野心。

“二爷,时惜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不知道可不可以。”

小亲戚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瞧,谢尘被看得面颊逐渐发热,不停喝茶,心里却又有些沾沾自喜,他今天的确特意收拾过,有点俊他承认。

“嗯你说。”谢二爷清了清嗓子,再度端起茶杯,优雅从容。

“你想要这个侯府吗”

谢二爷登时一大口热茶直接吞进喉咙里,烫得可怕但他猛地看向顾时惜,薄唇紧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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