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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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月凄凄,照着云麓仙府半新不旧的山门。
今[ri]有许多人出入云麓仙府,但明决道人并没有让曜灵和容与出去见人,两个孩子躲在屋顶上,掀开一片瓦头碰头地听着下面的大人们说话。
“……还请掌门节哀,红红仙子是为救人而牺牲,我们所有人绝不会忘记她的大恩。”
“云麓仙府有此等大义凛然的修士,实在是修界楷模。”
“能教导出这样的弟子,明决掌门此生应也无憾。”
这一[bo]人走后,又有身着昆吾弟子门服的修士前来吊唁。
“……琅嬛福地中,多亏红红仙子妙手回[chun],解了我身上灵蛊,才不至于让我铸成大错。”
说话的,正是之前在林中被灵蛊[cao]控,袭击昭昭和善玉等人的纪乾。
纪乾与两名同伴与昭昭分开后,又与善玉几人结队,在琅嬛福地中收获颇丰,匀了不少东西,准备结束之后当做谢礼赠给昭昭。
却没想到,招魂林起火,他们随其他昆吾弟子一同收火,待再听到这位红红仙子的消息时,已是她的死讯。
“这些东西本是要[jiao]给她的,如今她已经牺牲,那这些东西,还是[jiao]给掌门您,红红仙子生前若有感情好的师弟师妹之类的,便转赠给他们吧。”
一旁的善玉也是一脸戚戚然的模样,不敢相信只不过分别半[ri],那少女便已化作碎魂深渊的一捧灰烬。
容与听着他们的对话,偏头看向曜灵,问:
“牺牲是什么意思啊?”
趴在瓦片上的曜灵想了想:“就是……死了的意思吧。”
容与很轻的啊了一声。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许许多多尸体的模样。
自他父亲去世,魔界被父亲昔[ri]的副将把持,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容与就能在魔宫内看到刺杀者的尸首。
死掉的人,会变得很不好看。
有时没了半张脸,有时肚破肠流,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永远不会再醒来,永远不会再跟他说话了。
容与默不作声,吧嗒吧嗒掉了好几颗眼泪。
曜灵与他同岁,却不太理解死亡的意义,她歪头看着又哭鼻子了的小男孩,很是[shu]练地掏出手绢给他擦擦眼泪。
“哭什么哭!他们说,人死之后就是去一个特别漂亮的地方生活,什么烦恼都没有,唯一的烦恼就是没有钱,所以我们要年年给他们上香烧纸钱。”
容与半信半疑,魔界之人,生死都是常事,没有人族的这些礼仪。
“真的吗?什么叫烧纸钱?”
“就是那种一种黄黄的纸,用火烧,他们就能收到啦。”
容与恍然大悟,任由曜灵给她擦掉眼泪,十分崇拜道:
“你好厉害,怎么什么都知道。”
曜灵得意地哼哼两声,两个孩子手牵着手,走过陡峭不平的屋檐,从明决道人的房间里薅了一堆符纸。
这不就是现成的黄纸吗?
而刚刚回到云麓仙府的昭昭,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两个孩子在后院给她烧纸的模样。
这两人还不知从哪儿找来几根[cao]梗,有模有样地捻在一起点燃。
“……你们做什么呢?”
曜灵和容与闻声抬头。
只见圆月高悬下,一道骑鹿而来的身影立在铺满皎白月[se]的屋檐上。
之前那一身碧绿裙衫早就被烧得不成样子,少女换上了一身浅月白的法衣,清风吹拂,更似天宫仙人,踏月而来。
昭昭从两个孩子的眼神中满意地看到了震撼。
不错,说明她这个改头换面应该相当成功。
然而下一秒,这两个孩子便举着手里的三根[cao]梗,齐刷刷地朝她拜了三下,磕头嗑得干脆利落。
拜完曜灵还得意道:
“你看!我就说吧!像姐姐这种财迷,要是有人给她烧钱,她就算死掉也会亲自来收的!”
昭昭:“……”
我可真是谢谢你们了。
“姐姐,这些黄纸,老头子的房间里还有好多好多。”
曜灵起身上前两步,昂着头一脸天真道:
“你要是想要,我天天都去偷来给你烧,虽然你死了,但是你能不能不走啊。”
不知生死为何物的小姑娘以为只要有足够的钱,就能将死后的人也留在身边,完全不明白人死如灯灭,只会和一缕青烟一样消失。
昭昭看着她,忽然回想起很多年前,父母新丧时的那个自己。
那时候的她也会趁着夜[se]偷偷去父母的墓前烧纸,五六岁的小孩子,听见打雷都会害怕,却不知为何一点也不害怕墓地和鬼怪。
她只是想。
不要丢下她一个人。
哪怕是鬼魂也好,能不能不要只剩她自己在那个屋子里睡觉。
直到与谢兰殊成亲,她才终于能踏踏实实地安详入睡。
谢兰殊……
心中咀嚼着这个名字,昭昭竟真的发现,不再有那种闷痛酸涩之感。
对于现在的她而言,谢兰殊这个名字纵使仍然值得珍惜,却再也不是需要放在台面上,[ri][ri]取来把玩,一遍一遍拭去灰尘的存在。
耳边传来泪眼汪汪的容与的哭腔:
“姐姐,我悄悄告诉你,我家里还有很多很多的金子,你要是想要,我也可以回去给你偷……”
曜灵听完猛地回头。
“什么家?什么金子?好啊!你怎么从来都没告诉我,臭容与,我要和你绝[jiao]!”
“诶——”
两个小孩子又开始吵吵闹闹起来,昭昭从屋檐上一跃而下,缓步走到他们面前蹲了下来,一手摸住一个小脑袋。
“好啦,都好好说话,不要吵架。”
容与眨巴着眼睛:
“姐姐,你是不是没死啊,死人的手都凉凉的,可你的手好暖和。”
昭昭笑盈盈地问他:
“如果我没死,你和曜灵会开心吗?”
“开心!”
“当然开心!”
昭昭张开双臂,两个小孩子也扔掉手里的[cao]梗与符纸,用小小的手臂拥住了她。
“那我就不死。”
“方才你们嗑的那三个头,就当做是拜师礼啦,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的徒弟,虽然我没有别的师尊那么有本事,不过我也会努力的。”
曜灵是最开心的那个,当即就大喊:
“谁说的!姐姐……师尊就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师尊!反正比老头子厉害多啦!”
“——当初你这孩子抱着老朽的腿,让老朽收你为徒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从正殿缓缓走出的老者轻笑着将昭昭上下打量一遍,又看了看她带回来的仙鹿,气定神闲道:
“果然不出老朽所料,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就折在里面。”
跟在他身后的犬妖双手[jiao]叠,枕在脑后,见他这模样翻了个白眼。
“得了吧,老头子装什么装,还不是见我什么事都没有才放心的,刚见到昆吾来人的时候说你死了的时候,他差点没厥过去。”
妖使与主人之间有契约相连。
若是昭昭身死,契约强行解除,妖使也会受到反噬。
但见离风不仅什么事都没有,当晚还吃了三碗饭,明决道人就知道,昭昭还有一线生机。
明决道人听完离风的话胡子一抖,瞪着眼睛开始装傻。
“我什么时候厥过去了?年轻人,这话可不要瞎说啊……”
昭昭平安归来,还捎回一只仙鹿,云麓仙府的众人都大大松了[kou]气。
在昭昭的提议下,云麓仙府以心爱弟子亡故、宗门上下悲伤难抑的理由闭门谢客。
然后全宗门聚在一起,门窗紧闭,设下结界,开始细数昭昭这几[ri]的经历。
故事从灵山给昆吾弟子下蛊,被她用[su]心[cao]设陷迷晕开始,说到师岚烟假扮天枢道君,天枢道君又假扮师岚烟,再到招魂林幻梦,灵山纵火,她落下碎魂深渊。
最后在深渊底下的琅嬛书楼,她斩断情丝拿到秘籍功法,被书楼主人用传送阵将她送了出来。
回头一看,那只仙鹿竟不知何时跟在她后面,也一同被传送了出来,还十分欢喜地一个劲蹭她的手。
“它倒是愿意跟着我,”
昭昭看着被曜灵和容与摸了小半个时辰的仙鹿。
“不过,它在那仙境吃的都不是寻常食物,估计养起来不会便宜,[ri]后得想法子多赚些钱了。”
明决道人倒是不担心:
“你方才说,当时天枢道君与你在洗墨山脉时挖到了不少矿石吗?都有哪些矿?”
昭昭从几乎已经装得塞无可塞的芥子袋里翻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压在下面的矿石。
放进去时还未发觉,待取出来时才发现,数量还挺不容小觑。
明决道人惊讶地眨眨眼,掏出一把算盘扒拉了一下,抬头朝昭昭比了个数字。
“……一万灵石?”
昭昭保守地猜了猜。
明决道人和离风都极震撼地看了看她。
昭昭茫然:“多、多了?”
“是一百万上品灵石!”
昭昭眨眨眼,一时间竟对这个数字没了概念。
见昭昭呆头呆脑一脸茫然,离风看不下去,给她细细解释——
灵石按照品质,分为上品、中品、下品。
在修界,灵石既是以供修炼的灵气储备,也是通行的货币。
一颗上品灵石,可换十颗中品灵石,一颗中品灵石,又可换十颗下品灵石。
若以购买力来衡量,曜灵和容与爱吃的糖葫芦,基本只值一颗下品灵石。
若以寻常修士的开销衡量,他们一年的开销通常也就一千颗上品灵石,当然,要是算上购买名贵法器,那就上不封顶了。
而昭昭所带回来的这些矿石,要是全部卖出去,粗粗一算就是一百万上品灵石。
他们宗门这五个人就算坐吃山空,至少也能逍遥个一百多年。
离风看着那些名贵矿石,满心疑惑:
“这其中许多矿石都是极难开采之物,你赤手空拳,天枢道君也不像是会专门准备工具的,你们拿什么挖的?都快把山都搬空了吧!”
昭昭回忆了一下,不太好意思道: “就……他那把剑……还挺好使的。”
离风:?
剑?
谁的剑?
该不会是天枢道君的那把用昆吾铁铸成的一念剑吧???
“……昆吾铁是世上至坚之物,只在昆吾仙境有,数量还极稀少,这铁昆吾只会拿来给历任掌门铸剑,你居然拿它来挖矿!是天枢道君疯了还是你疯了——”
离风虽不是剑修,但好武之人,对剑这种兵之君子,都有种独特的喜爱。
谢檀昭拿一念剑去挖矿,这和让自己天下第一美人的老婆去挖粪有什么区别!!
被离风气愤瞪着的昭昭不疾不徐,从芥子袋中翻出几本秘籍。
她眨眨眼,故作疑惑道:
“诶呀,这里怎么会有一本《神意摧魂指》呢?我们这里,是不是好像、大概、或许有那么一个人,修的就是拳脚利爪上的功夫……”
“什么好东西,给我看看!”
离风跳上桌子就要来抢,昭昭早知道他要来抢,立刻后撤一步:
“不许动!”
手已经挥出去一半,犬妖的爪子都已经兴奋的伸了出来,却被昭昭这标准的命令式语气叫住,妖契瞬间发挥作用,将他定在原地,如一座雕像般硬邦邦地栽倒在地。
“谢檀昭你——!”
一旁的仙鹿趁机凑上来,吸溜吸溜地[tian]了他两[kou]。
这好像就是它跟人打招呼的方式。
昭昭将他晾在一旁,又将一本秘籍[jiao]给了明决道人。
明决道人对这秘籍倒并不感兴趣,连看都没看一眼,笑道:
“老朽已活了数千年,修为已至这一生的极限,到了极限,无论是寿命还是修为都会逐渐衰退,再好的秘籍也是回天乏术……”
听了这话,昭昭神[se]有些复杂。
“您不如先看看这是什么秘籍?”
明决道人见她神[se],还是接过来瞧了瞧。
秘籍上写——
《福寿延年拳》
一套拳法十八式,无实战之力,但每[ri]晨起时练上一遍,可延缓老年修士的寿数,比丹药更健康无害。
明决道人:“……”
别说,还怪实用的。
至于曜灵和容与,琅嬛书楼也给出了适合两人修炼的秘籍。
入睡之前,昭昭和两个孩子整齐地横爬在床上,翻开了其中的一本。
琅嬛书楼不愧是仙人藏书之地。
和寻常的秘籍功法不同,刚一翻开,便见书上所绘的剑招幻化成银[se]灵光,竟活灵活现地在眼前演练起来,曜灵看得近乎痴迷。
“师尊,”小姑娘扭过头来,昭昭还以为她要问这秘籍,没想到开[kou]却是,“天枢道君是谁啊?”
昭昭愣了一下。
明决道人和离风早已知晓和她天枢道君的关系,两个孩子的注意力又全在仙鹿身上,因此今[ri]谈话时,他们并没有避讳。
然而曜灵早慧,已经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是……曾经与师尊成过婚的人,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
昭昭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要替我保密,不可以和别人说哦。”
两个小脑袋都用力的点点。
容与疑惑:“可是,为什么不能说啊,师娘对师尊不好吗?”
猛地听到师娘这个称呼,昭昭还有些震撼。
“他不是师娘……总之,你们今后若是见到他,记得避开就行。”
她不知灵山的预言还有没有别的提示。
但总之,在他们能与天枢道君有一较高下的能力之前,最好还是不要相见。
两人不明原因,但出于对昭昭的信任,还是很快答应了下来,记在心里。
时间太晚,聊至此处,两个孩子都已经有了困意。
曜灵在左边抱住昭昭的脖子,容与在右边抱着昭昭的胳膊,五六岁的小孩子手掌小小的,紧紧地贴着她,像依靠着大树的幼苗。
昭昭忽而问:“如果,我们要离开现在的云麓仙府,你们会舍不得吗?”
灵山的预言就像悬在头顶的一把剑,不知何时就会坠落下来。
小剑关已经不再安全,他们资金充足,何不离开这里,再另寻一个安全的地方栖身?
容与已经打起了小呼噜,只剩下睁不开眼的曜灵软声问:
“老头子,和大狗狗……也一起吗?”
“当然。”
“只要一起,都好。”
小姑娘的脸贴住她,睡意朦胧道:
“只要,别剩下我一个人就好。”
昭昭笑了笑,嗓音轻若羽毛,不知是在对谁说。
“不会的,你不会是一个人了。”
-
这一夜,昆吾仙境三十三宫皆灯火通明。
底下的弟子听到了些风声,但看见长老们派人以最快速度将灵山巫女送回灵山时,全都十分讶异,议论纷纷。
更甚嚣尘上的是,据说灵山巫女临走时还带走了十五个盒子。
每一个盒子,都是一颗由天枢道君亲手斩下的头颅。
至第二[ri]天明,天枢道君斩杀十五名灵山巫者的消息,已经在修界传开。
与之一并传开的,还有天枢道君即将闭关的消息。
师岚烟一大早便抵达了昆吾,让人传话给离恨天,她要见道君。
原以为会和以前一样被拦下来,不料这次,她竟没有丝毫阻碍,畅通无阻地就被人迎了进去。
大殿清冷一如既往。
书案前,雪衣白发的道君洗净了身上血污和尘埃,又变回了仙姿俊逸的模样。
从前师岚烟见他如此,只觉得赏心悦目,此刻见了,却只觉得无比刺眼。
“你要闭关?”
“嗯。”
“是因为谢檀昭的死?”
执笔批阅文书的道君长睫微颤,缓缓抬眸:
“自我从人间界回来后,历劫突破,修为增长,本就该寻时机闭关巩固,之前被宗门琐事缠身,如今只是终于得空,与任何人都无关。”
师岚烟怔怔看着他,眼中有不敢置信的神[se]。
“谢檀昭的死,你当真连一点动容都没有?”
他提笔继续批阅,眉目温然,没有丝毫异样。
“我已尽力而为,问心无愧,天命如此,非人力可以扭转。”
“问心无愧。”
师岚烟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她冷然道:
“你于人间界时将她作为垫脚石,才有如今的历劫突破,在琅嬛福地,你身为道君本该庇护散修,却是她先你一步救下了所有人,天枢,你如何问心无愧?”
说到此处,她已有几分哽咽。
其实她与谢檀昭相识时[ri]并不长,虽有难过,却并不至于如此。
更让她心寒的是天枢道君。
她从小到大,心目中修界的至强之人,无所不能的道君,竟然真的能对一个与他结发两载的妻子如此无情。
谢檀昭是如此下场。
她又如何能相信,自己在他心中会是例外?
所谓千年的青梅竹马的情谊,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盲目崇拜罢了。
“那你呢?”
凛然端坐的道君面含淡笑,视线却锐利如锋。
“你身为儒道贤德境三境的修士,却没有及时发现灵蛊近身,才令谢檀昭坠崖,你之所以现在在为她喊冤,不过也是因为自己问心有愧,想消解自己的愧疚而已。”
师岚烟猛地被他戳穿心中隐秘的想法,不禁哑然半晌。
“……那也总比你无动于衷得好!”
天枢道君不[yu]再与她纠缠下去,起身离开。
师岚烟越看他这副模样越来气。
她生来就不是个有气自己憋着的[xing]子,即便是天枢道君,她不高兴,他也别想好过。
“谢檀昭怀有身孕你知不知道!”
师岚烟这一句话脱[kou]而出,落在离恨天这空[dang]寂寥的冰冷大殿中,像是玉石砸落,回响声久久不绝。
猝不及防地,天枢道君停下了脚步。
不过是这样的一个小小动作,却让师岚烟心中颇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
方才脱[kou]而出时,她还有几分犹豫挣扎,可此刻见到他终于有了动容,师岚烟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谢檀昭都化成灰了,现在死无对证,她想怎么编都可以。
天枢道君缓缓回神,方才的笑意在他脸上[dang]然无存。
他转过身,理智地否决:
“这不可能,她若有身孕,如何承受得了筑基时的痛楚?在琅嬛福地中几经摔打逃亡,以她的身体……”
“昆吾的雪鸽都是你的耳目,我不信那[ri]在离恨天外,没有一只雪鸽在场,你大可以去查,看看那一天谢檀昭是不是亲[kou]告诉我,她已有身孕。”
理智告诉他,这绝不可能。
然而——
当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从师岚烟脸上找到一丝心虚之[se]时。
他站在原地,仿佛又有能刺穿颅骨般的尖锐蝉鸣,声嘶力竭地响起。
在他耳畔,绵延成久久不绝的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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