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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欲饮琵琶马上催(2) 晋江独家授权首……


第43章

  奏折送到时,王珩正在喂鹿。

  放鹿园豢养了两只罕见的白化梅花鹿,皮毛上有浅浅的梅花斑。王珩倚坐在栏杆上,一只鹿便跪在他身前,将头颅抵进他的怀抱,埋在一袭带着淡淡檀木香气的绢衫里。

  王氏幕僚把奏折[jiao]给了他随身的侍奴,他的贴身侍奴比王珩要小一岁,还是少年,他被公子教的识字知礼,见是奏折文书之物,便立即送来。

  鹿鸣呦呦。王珩抬手接过文书,他展开看了片刻,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将还算坚硬的纸面摁下去一个凹痕。

  “公子?”

  王珩缓缓回神。他知道母亲其实很欣赏玉霄姐姐,她在谈论到薛玉霄时,偶尔会流露出满意和遗憾的神情,但因为种种缘故,两家已经退亲,她不可能置颜面声名于不顾。

  王珩站起身前往厅中。秋风霜夜,他一路匆促,连披风散了都没注意到,到了主厅里时,一张苍白秀润的脸已经被风吹得微红,呛得连连咳嗽。

  他深吸了一[kou]气,见到王秀在灯下修理琴弦的背影。王珩走过去几步,撩起袍角跪下,垂首道:“母亲……既已批示同意,玉霄姐姐……不知薛都尉何[ri]离京。”

  王秀将木制琴身脱落的朱漆填补上去,语气淡淡:“军机急情,快则明[ri],迟不过三四[ri]。”

  “我……”

  “你被我关在园中已有多[ri]。”王秀道,“我将她的消息告诉你,是想告诉你……珩儿,薛玉霄虽是一位天资奇秀的后辈,却不是你的良配。她受皇帝的忌惮、士族的嫉羡,身系薛氏满门荣耀,[ri]后不乏有这样出征涉险、备受针对,甚至步履维艰之时。”

  她顿了顿,言辞平静而悠长:“古来儿郎择妻主,贪慕富贵与柔情。但我们这样的人家,富贵已极,我想要你嫁给一个疼爱你、保护你,终生不离的良妻。人言高娶低嫁,[ri]子才可顺遂,你觉得她身边……会有太平和顺遂吗?”

  王珩顿首叩礼,脊背虽伏低,望之却如竹。他几乎没有迟疑:“士为知己者死,何况分离与艰险。”

  王秀沉默地看着他,又过了半晌,忽笑了一声:“你跟你父亲真是同一个[xing]子。”

  王秀的结发正君英年早逝,只留下几个儿子,丞相终身没有续弦,因此膝下无女。她园中甚至连通房小侍都不曾有,唯一的一个通房乃是她年少时的贴身侍奴,如今在王氏祖陵为正君守陵。

  她想起已故的亡夫。想起月下窗前,她写《金玉名篇》时身侧淡淡的研墨声,两人在灯下讨论故事里人物的命运。他也说过这种话,妻主,士为知己者死。

  往事如沙,王秀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起他了。

  她重修琴弦,拨出一个铮鸣的音节。丞相道:“我派人将那棵槐树砍掉,你可怨我?”

  她不允许王珩一个大家公子,居然做这种失礼之事。

  王珩道:“是儿不孝,不能体谅母亲之心。可是……宁州路远艰险,若我不能相见嘱托,恐怕心中不安。”

  他说到这里,脸颊已经因为呛到了冰冷的秋风而泛起一阵病态的红。王珩天生体弱,胎中不足,常年吃药,然而就是这样,医师却还说他郁郁多思,心事重重,有天不假年之兆。

  王秀叹道:“我虽然已经料到,但还抱有一丝期待之意,然而尘世如网,网中人又怎么能轻易地解脱了悟?这些天你身边的人告诉我,你总是无法入眠,愈发清减消瘦了,我的儿,何苦如此……”

  让母亲担心若此,王珩愈发愧疚。像他这样的士族儿郎,婚姻大事乃家中商定,像他这样明目张胆地抗衡安排,已经算是叛逆不驯了。

  他咳嗽了几声,压下胸[kou]的呼啸冷意,低声道:“只恨思卿如满月,难消夜夜减清辉。”

  王秀终究心疼,她将这消息带给王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发展。丞相大人低头调准弦音,说:“发兵离京时自然会有人相送,秋杀已断,你带这架琴去吧。我会派人保护你,大庭广众,只可说话。”

  王珩怔了一下,他的眼睛慢慢地亮了一些,说:“母亲……”

  “我与薛泽姝水火不容,你需戴斗笠掩藏身份前往,免得毁坏清誉。”王秀道,“我可不想让薛泽姝知道,我儿子这么殷勤地追过去送她女儿……”

  她说着瞥了王珩一眼,“记得自己的身份。”

  王珩得到这种允许,已是意外之喜,自然乖乖点头,他被侍从带回去服药,刚走出主厅,就听到园外传来急促地叩门声。

  王秀身形一僵,眼皮狂跳,她催促道:“快回去,我们马上熄灯。你还属意她的女儿?薛家没有一个好脾气,我真是脑子不清楚才放你去看她,薛玉霄要是故态复萌对你动手……算了,还不如不嫁。”

  王珩不敢反驳,只在心中默默想到,玉霄姐姐才不会呢。

  送回王珩后,过了不久,放鹿园的灯火便已熄灭,今[ri]睡得格外早。

  眼前灯光一灭,薛泽姝放下马车的帘子,冷冰冰吐出来一句:“王丞相睡得真是恰到好处啊。”

  一旁有工部的臣属,还有凤阁的其余文掾,她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都不敢出声。只有一位跟薛司空极亲近的文掾开[kou]道:“大人,凤阁已盖下印章,事成难改,要不然……”

  后面的话她都没听进去。薛泽姝抬手抵住额头,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这件事。要说心疼女儿,她肯定会心疼、会不同意,然而宁州陷于水火,她跟王秀这几[ri]已经频频商讨,选拔军中可靠的凤将提议增援,没想到到头来这件事落在自家身上。

  薛泽姝是个很有胸襟度量的人,不过士族大家,难免狂傲不驯,一碰到有关宝贝女儿的事,就会顿失方寸,有所退让。她理智上知道此事难改,而且如果不看人选的话,应该是个非常好的旨意……

  “司空大人,此事是都尉主动请命。”属官劝说道,“薛都尉人中龙凤,建功立业乃是军府女郎人人愿为之事。”

  薛泽姝吩咐:“左武卫府的名册给我。”

  属官当即问向凤阁的其他人,被工部裹挟来的几个卫府文掾一听到此言,战战兢兢地呈上名册。

  薛司空点灯看了半晌,手指抵在随行后勤的名册上,说:“改道,去崔府。”

  ……

  次[ri]旨意下达,军府众人都很振奋,开始点选人马。各家的女郎都带上自家亲卫,挑选轻便的甲胄战袍,监督马匹后勤的调用。

  几人凑在一起看军士名册,只有薛玉霄没有过去,她神游天外,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李清愁坐过来,胳膊压在薛玉霄的肩上:“眼神都飘忽了,在想什么?”

  薛玉霄喃喃道:“怪了,我娘居然没跑过来揪我的耳朵。”

  李清愁扑哧一声笑了,跟着道:“是啊,我也很是奇怪。司空大人居然肯让婵娟娘领兵在外,还真是怪事。对了,你可将此事跟裴郎君说了?”

  薛玉霄的思绪缓缓回笼:“还……没。”

  李清愁道:“……嘶。你不说他也马上就会知道,小郎君的心脆弱得就像纸糊的一样,你不告诉他,显得疏远,小心惹人家伤心。”

  薛玉霄却不这么觉得:“裴郎心[xing]坚韧,能成常人所不成之事。他才不会脆弱得跟纸一样。”

  李清愁不由莞尔:“那你准备瞒着?”

  “这样不好,我还是会说的。”薛玉霄面露思索之[se],“只是我最近……一跟他说话,就觉得很奇怪,也不知道究竟哪里奇怪。”

  李清愁心道,好啊薛玉霄,平[ri]里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还以为你是风.流惯了所以不动如山,原来是不思情爱所以不动如山?

  她觉得很有趣,故意道:“可能是你不怎么了解男人的原因,以后多了解了解男人就好了。”

  薛玉霄确实不懂男人,她只跟王珩见过三面,跟谢不疑虽然有所接触,但一次是被他陷害捂住他的嘴,另一次是要得到长兄的消息、不得已与之周旋。[shu]悉的只有裴饮雪……她相处最多的只有裴郎,但最不了解也是裴郎。

  众人定下诸多离京细节后,薛玉霄回园中挑选随行的亲卫。她园内所养皆是[jing]兵,常常[cao]练,又经历过平乱见血的大事,每一个都十分可靠。

  薛玉霄点了一队,剩下的人都来看守园子,以防她不在时有人欺负裴饮雪。等一切事务处理完毕,薛玉霄才转进内室,坐到了书案边的竹席上。

  裴饮雪正在算账。

  她在路上虽然打好腹稿,但一进来就将满肚子的周密言语全都忘了,忍不住凑过去看他计算数目。

  古代算学以实用为主,能够运用在[ri]常生活中的算学,才是士族主君们所认真学习的。裴饮雪已经看过了《九章算术》及《算经》,他亲自查了几个薛氏店铺的账目,其中有很多狡猾错漏之处,他一一更正,重修规则,底下的人对他不免忌惮痛恨,都期望能有一个能压制裴饮雪的正君——最好再软弱些、只知道争风吃醋,少管闲事。

  裴饮雪沉浸数字之中,一时没有注意到她靠近。薛玉霄看着他勾抹计算,忍不住在心里用方程心算速解了一下,低声道:“完工要十七天。”

  裴饮雪微微一怔。

  她身上馥郁的气息染过耳畔,温热柔和地扑洒在肌肤上。裴饮雪眼睫微颤,强行让自己没有转头看过去,他能感觉到自己耳后泛起密密麻麻的[yang],对方的声音钻进耳蜗,简直有缱绻之意。

  “……怎么算的?这么快。”

  薛玉霄用现代数学知识[chou]象地解释了一下,又道:“你这样算也是对的,只是会稍慢些。”

  裴饮雪道:“算学晦涩,我难以[jing]通,实在令人挫败。”

  薛玉霄心道,数学乃一生之敌,她学了十几年都算力有限,何况裴郎并不以此见长。她安慰道:“这样已经很好了。我看看你之前写的……”

  她说着抬手翻了一下纸张。

  裴饮雪阻拦不及,薛玉霄便已翻开黄麻纸,见到一个算纸下方用小楷密密麻麻地写着几行小字,她只看见一个霄字,纸张便被裴饮雪立即压住覆盖,他道:“算错了。别看。”

  不知为何,他这么紧张,连薛玉霄也胸腔间猛然一跳,觉得顿时无措起来——他不会写了自己的名字吧?裴郎是有什么事情不好开[kou],所以在纸上偷偷说我的坏话吗?

  打住,打住。薛玉霄把近[ri]来这种微妙之感驱逐出脑海,调整呼吸,保持镇静道:“我明[ri]就会带兵离开陪都,陛下和凤阁都已经同意军府的奏请。”

  裴饮雪忽闻此言,神情一怔。他抬起眼眸与薛玉霄对视,视线变得无比清澄和冷静,在被情意干扰之前,他的理智判断优先做出了回应:“鸿鹄岂能久居蓬篙之中,鹏程万里,才是你命运的归宿。”

  薛玉霄望着他失了下神,她忽然觉得自己也是了解裴饮雪的,他的回应、他的冷静,跟薛玉霄设想的一模一样。无论书中的剧情如何偏移,即便此刻已经跟原著毫无关系,她的每一步都踏在未知和险峻上,但裴饮雪始终没有变。

  她的心瞬息安定下来,继续道:“我一旦离开园中,无论是侍奉母亲、照顾晚辈,或是亲戚邻里之间,一应大小事务,都需[jiao]给你照看。我将韦青云留给你驱使,要是真有人趁我不在登门得罪你,不必太过忍让,让家兵捆起来当即[chou]一顿,量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

  裴饮雪摇头失笑:“那我真是悍夫,众郎君闻声都要退避三尺。”

  薛玉霄说:“这有什么,我不在意。”

  裴饮雪说:“士族关系错综复杂,我虽然不爱与人来往,但薛氏却不能闭门塞听,终究要跟其他贵族打[jiao]道。不过是多周旋罢了。”

  薛玉霄其实很难想象裴饮雪去参宴应酬的模样。她支着下颔,道:“你都不怎么笑的,居然能周旋这些杂事,嗯……”

  裴饮雪习惯隐藏情感,就像此刻,他将自己的担心和惆怅隐藏得很好,并不愿意让薛玉霄察觉到,以免反而让她挂怀。裴郎整理心绪,看起来很平淡地问:“可知归期是何时?”

  薛玉霄道:“不知归期,但三月内必返。进了冬[ri],粮饷供应更为艰难,无论是有功有罪,都会返回。”

  “好。”裴饮雪点头,“那时园子应该已经竣工,你还没取一个正式的名字。”

  薛玉霄抵唇思考,她道:“叫如意二字吧。”

  “不像是你会起的名字。”

  确实不像。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譬如王丞相住在放鹿园,所谓且放白鹿青崖间,然而她位极人臣,身为中枢权贵,连京兆都不能轻易离开,如何遍访名山?薛司空住在太平园,可她常年往混乱艰险之地修葺工程,铺桥修路、开凿运河,受到的暗杀排挤也不知道有多少,可天下太平,仍旧只是空话。

  “把心思放在牌匾上,那不是全天下都知道我在想什么了吗?”薛玉霄道,“只要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就够了。”

  裴饮雪神情一滞,空空地动了一下喉结。她分明只是随意一句,却让他极力压制隐藏的心绪忽如烈火焚烧,裴饮雪在遇到她之前,绝不相信自己会失态至此。

  他将算数的笔杆攥得极紧,墨痕洇透纸面。裴饮雪忽然放下笔,起身将妆台上一面镜子取出来,将之打碎。

  这面青镜只有巴掌大小,正好碎成两半。他将其中一半[jiao]给薛玉霄:“愿卿无恙而还。”

  薛玉霄还未开[kou],裴饮雪便又取出金错刀,放置在碎镜之上,他道:“这刀在我手里已经没什么用了。你带在身上,隐藏在不易察觉之处,它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可以代我保护你。”

  这并非只是碎镜与赠刀,而是牵动着分离遥望之人的心意。薛玉霄抚摸刀鞘,掠过上面镶嵌的珠玉宝石,抵在错金的刀柄上:“我一定将它带回来。”

  裴饮雪颔首不语。

  至此,离别之情终于填满彼此的胸[kou],连薛玉霄都感觉到一丝怅然不宁,她看着裴饮雪整理随行之物的身影,忽然叫了他一声。

  裴饮雪偏过头看她。

  “你……”薛玉霄道,“等我回来。”

  裴饮雪微微一笑,认真答应:“好。”

  次[ri]清晨,薛玉霄与军府众人骑马离京,亲戚友人相送至城门外,裴饮雪并没有来。

  李清愁问:“如何,小郎君可是生你的气了?”

  薛玉霄摇头,瞥了她一眼:“你不懂他。”

  李清愁:“……”

  “你不懂。”薛玉霄更加坚定,“裴郎昨夜已经与我分别过,他待我至诚,已经算是相送过了,我们乃是超脱物外的知己之情,心意相通,外人不明白。”

  李清愁:“……好好好。”

  薛玉霄说到这里,想起她是原著女主,忽然又尴尬了一下——这个“外人”是怎么说出[kou]的。

  李清愁倒不在意,她在秋收宴后就跟袁氏的一位小公子相识,便指了指远处的车马,道:“看见没有,来送我的。”

  薛玉霄:“不下车?”

  “这是袁冰的弟弟,袁氏嫡子,单名一个意字。小意要是亲自下车送别,袁氏族人发觉了我们的私情,肯定会为难他的。”

  袁氏乃是高门大户,门槛可不低。薛玉霄叹道:“咱们跟袁冰剑拔弩张,你还跟人家弟弟花前月下……清愁娘子,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李清愁道:“待我建功立业,自然会上门提亲,人就要敢想,你看京中那么多碌碌无为之辈,还惦记着能得王郎的垂青呢……”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片刻后,左武卫府的援军按时开拔,众人出了陪都,南行三十里时,路过一个山寺,山上枫叶飘红,满山苍凉艳丽的血[se],风吹簌簌。

  寺庙下有一个小亭,里面似乎有人独坐。因为离得太远,薛玉霄没有看清,只能听到亭中传来的弦音。

  琴声绕梁,引得马匹都放慢脚步,最后几乎驻足在山下。前方的文掾娘子们仰头望去,彼此议论琴声,赞叹不绝。

  “我在京中遍访乐师,都没有听到过如此动人的琴声。”

  “是《杨柳曲》。清曲断肠,令人泪下啊。”

  “不知是否有相送之意?在这条路上弹《杨柳曲》,应当是某位大人的家眷吧?”

  “看不清面容,但应该是个小郎君。”

  秋风卷扫落叶,在风声中,琴声愈加缥缈不绝,枫树上的叶子从山寺间被卷走飘下,满地乱红。

  薛玉霄抬手,一枚红叶便飞坠入手。

  好耳[shu]的琴声。

  “真是绝妙的琴声。”李清愁感叹,“大抵只有王公子弹秋杀琴,才能与之媲美了。”

  薛玉霄思索片刻,见到不远处有几个僧衣打扮的比丘尼,便调转马头过去,跟她们说了几句话。

  一曲尽,亭中弹琴的郎君便起身,朝着众人的方向行了一礼。

  众人如梦方醒,纷纷还礼,这才行过山寺下,彻底离开陪都的地界范围。

  直到连最后一匹马都无法看见,亭中的王珩才抱琴转身,他身边的侍奴跟在公子身后,小心地问:“公子,丞相大人已经准许你上前说话,怎么不真去送送薛都尉?”

  王珩走下山寺的台阶,说:“我已经送过了。”

  “可是她只听到你的琴声,连你的面都没有见。”侍奴很不理解,“她会知道是谁弹琴吗?她会不会觉得是京中的其他人?您不跟她当面[jiao]谈,怎么能让薛都尉明白。”

  王珩脚步不停,他道:“姐姐明白的。”

  少年还是担忧:“可是……”

  主仆一行人下山,迎面撞上回寺庙的几位比丘尼。王珩抬手行佛礼,几位僧人年事已高,慈眉善目,见到他抱琴下山,便道:“小施主留步。”

  王珩问:“大师有何见教?”

  僧人说:“方才山下有一位红衣骑装的女郎,托付一句话带给小施主,说,此琴更胜秋杀,多谢王公子相送之意,风高露寒,珍重身体。”

  王珩怔愣片刻,又还了一个佛礼,他的手放在披风的系带上,下意识地系紧了些,一直走到山脚,还忍不住面露微笑,多[ri]来的抑郁消沉一扫而空。

  他归园后[jing]神很好,连带着养在家里的鹿都跟着胃[kou]好,吃了不少东西。王秀一见此状,心中滋味更难以形容,不巧的是她还每[ri]与薛泽姝共事——

  一看见司空,就想到她那个“好女儿”,把珩儿勾得神魂颠倒、茶饭不思。

  然而薛泽姝却一点儿没意识到这点,她还对王秀很是不满呢,每[ri]找茬挑刺,直到丞相大人终于忍不住,摔杯叩盏,当面道:“你们薛家的人怎么都这样难缠!”

  薛司空正在与她因国事吵架,脑子忽然很清楚地抓住了重点:“……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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