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盛灼再次使了使劲还是没能抱动李钰，李钰笑着说道：“大伯，你都多大岁数了，还能抱得动我么。”

李盛灼打了一下李钰的屁股说道：“你说我多大岁数。”说完就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李钰把衣服给李盛灼穿上，李盛灼开始一愣，随后乖乖的伸出手，穿好了衣服之后，李钰拿起毛巾给李盛灼就要擦双脚，他赶忙拦住就要接过毛巾，结果被李钰打了一下他的手说道：“听话。”

李盛灼顿时觉得好笑，他又乖乖的抬起脚等李钰给他擦干净穿好了鞋之后，他想给李钰也擦一下，结果李钰挡住他的手说道：“我能行。”等他自己穿好了衣服和鞋子之后，叔侄两人坐在溪水湖边吹着微风，炎热的夏季难得有这么凉爽的风，两人沉默了一阵之后，李钰问道：“大伯，你知道我多大了么？”

李盛灼笑着不假思索的说道：“你啊，今年二十七了。”

李钰听后立马直起了身子说道：“不对，我今年才二十五。”

李盛灼刮了一下李钰的鼻子说道：“好不要脸，你是己未年羊年，也就是民国八年生的，你生的那天啊，街上的学生工人正在游行，你娘当时特危险，还是我去找......。”

李钰听到着见李盛灼没有说下去，他焦急的问道：“找什么？”

在李钰的再三催促下，李盛灼才缓缓地说道：“找你大伯母来把你接生出来的。”

李钰很久都没有想到周兰这个名字了，看着李盛灼出神的眼神估计他也很想她吧，对于李盛灼来说对周兰的感情是复杂的，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能跟周兰走到最后，也没想到周兰能去世的那么早。

李钰没想到自己跟周兰还有这段渊源，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时候，只听到李盛灼喃喃自语的说道：“她若是还活着....估计也四十六岁了。”李钰抬起头看着李盛灼，只见他仿佛是在回忆很久远的事情一般的接着说道：“对，是四十六岁，她跟你娘一般大，都是光绪二十六年生的。”

李钰静静的在旁边听着，今天同样不对劲的李盛灼看着前面的湖水波光粼粼，他仿佛置身于李家宅院的三进院当中，就像当时战场上的噩梦被一场雪仗驱赶一样的回忆道：“你三婶比你娘小一岁，但你三婶跟你姑姑一样大，他们已经四十五了吧。”

“你爹跟你三叔是光绪二十四年生的他们要是活着，已经四十八岁了，你姑父比他们小一岁，今年也得四十七了。”

“多圩是民国十年出生的，他的生日跟那艘小船是一样的，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活着也有二十五了，接着就是多冉民国十三年，也是两党第一次合作，也有二十二岁了，在就是雪童民国十五年二十岁，凌童和多圪都是民国十九年十六岁，还有咱家最后一个孩子多圲，可惜了，她要是还在的话，今年也都九岁了吧。”

李盛灼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多，他转过头看着李钰笑着问道：“我是不是太啰嗦了。”

李钰摇了摇头说道：“咱们家你还没说祖父祖母呢。”

李盛灼笑着搭着他的肩膀说道：“你祖父是同治九年，若是他活着现在都已经七十六了，你祖母比你祖父小了十岁，她老人家是光绪六年，现在也都六十六了。”

李钰看着李盛灼说完后，看到李盛灼的眼神迷离的注视着前方，他知道对于他不在家的这些时间家里发生的变故，哪怕是李庆汀和张修春死前都没有尽孝一直都是他的遗憾，李钰看着他日益苍老的面容顿时有些心疼，他坐直了身子说道：“李盛灼，光绪二十二年出生，今年，五十岁。”

李盛灼转过头看着李钰，他心下不禁感慨道：五十岁了，一晃五十年过去了。

李钰接着说道：“李盛灼，希望你长命百岁，再活五十年。”

看着李钰认真的样子，李盛灼突然笑了起来，他说道：“百岁？算了吧，我可不敢奢求。”

李钰的神情突然难过起来，他一把就抱住了李盛灼说道：“你一定要长命百岁。”内心祈求道：“我愿用我的生命，来换你长命百岁。”

两人回去的时候李钰特意让他去了阳谷县的长街，那颗大梧桐树下，汽车停稳了之后，李钰下车看着熟悉的长街，他说道：“咱们去这里逛逛吧。”

李钰快乐的穿梭在一个又一个的摊位面前，买了很多的东西，拿着东西把玩了一会儿就回头跟李盛灼说道：“大伯，掏钱。”李盛灼摇了摇头无奈的跟在李钰的后面，看着李钰开心的模样内心来自上峰的焦躁也减少了一大半，但是嘴上还是说道：“都那么大的人了，就不能稳重一些，别什么都想着买。”

李钰回头“哼”了一声，把一袋子糕点塞到了李盛灼的怀里说道：“怎么，不认我这个侄子啦?”

李盛灼无奈的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一路从长街的这头逛到了那头，然后又折返回到了县门口，此时眼瞅着太阳已经落在了山顶上，李盛灼把袋子都扔进了车里说道：“你是不是故意的，照着我钱包里的钱数花。”

李钰站在车门外笑着看着李盛灼说道：“呦呦呦，李家大少爷心疼钱了呦。”

李盛灼一手掐着腰一只手笑着指着李钰半天说不出话来，李钰走到李盛灼的面前笑着，眼神里却流出悲伤的神情，李盛灼看着他顿时松了一口气说道：“罢了，回去吧。”

李钰回过头看着那棵大梧桐树，他转过头跟李盛灼说道：“咱们过去看看？”

李盛灼见那颗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上次来到这里还是只见了一面的雨夜，他点了点头就跟着李钰走到了那颗梧桐树下，李钰摸着那粗糙的树干说道：“这么多年了，我在这里迎来送往的很多人，有些人告诉我他们以后肯定会回来，让我在这等，可只能到他们再也回不来的消息，有些人虽是回来了，可我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依旧会离去，不过没关系，我能等。”

这时候荒废已久的学堂传出来了朗朗的读书声：“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广袤无垠的大地仿佛被一桶桶鲜红如血的颜料肆意泼洒过一般，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令人心悸的血红色。那如火焰般燃烧着的夕阳，正缓缓地向着地平线坠落而去。李钰和李盛灼朝天边看去，那西下的夕阳仿佛是一只浴火的凤凰一般的燃起了整片天空，将周围的云彩也映照得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焰，一片火红与金黄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绚丽而又壮观的画卷。

李钰出院以后，他们就被李盛灼接到了军营里面，他曾经想过重新整修一下陈家公馆，但是李钰没有同意，他只要一踏入陈家公馆就总觉得一股悲伤袭来，他总觉得推开某间屋子就能看到陈巳扬在里面等他回来，他不想让这种思想日益折磨着自己，李盛灼只能让人打扫好了这里等着李盛灿回来。

李盛灼开车带着李钰刚到军营下车，就迎面走来了一个联络官，联络官看着下车的李钰，顿时不知道该不该把消息告诉李盛灼，李盛灼接过电报看了一眼后就告诉联络官说道：“回，一周后开拔。”

联络官听后担忧的看了李钰一眼，见到他面色平常，顿时松了一口气赶忙回了电报。

李盛灼回头看着李钰，只见李钰笑着跟他说道：“还好，还有一周。”

这一周的时间，李钰和李多圪在军营里陪着李盛灼好好地生活在了一起，仿佛要把之前李盛灼不在家而遗失掉的亲情用着一周弥补起来一样，刘文汉这些天待在了柳如烟那里，李盛灼给他俩匆忙的举行了婚礼，刘文汉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私下问李盛灼这次是不是依旧不会带他走，李盛灼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继续待在李钰的身边吧，这么些年了，我真的很谢谢你。”

热闹了几天之后，终于到了李盛灼临走的前一晚，李钰看着李多圪已经熟睡，李盛灼把李钰叫到了他的办公室，办公室里面有张单人床，李钰见后说道：“咱俩不会挤在这个小床上吧。”

李盛灼铺好了床说道：“有什么不可以，这个多圪睡觉不老实，晚上要踹死我了。”

李钰不禁笑出了声，李多圪睡觉打人他是深有体会，每次他都主动去睡小床留着大床给他们两人睡，美名其约让他们二人好好建立建立感情，每天早上看着李盛灼红肿的双眼，眼下乌青，不是揉揉腰就是揉揉肚子，他都笑着连床都抖动起来，李盛灼无奈的只能跑到李钰的小床在补补觉，每次李钰都把床让给他起身却被热一把拽到了身边，李钰不知道的事，只有他在李盛灼的身边，李盛灼每晚的噩梦才能被治愈。

两人侧着身子睡在了小床上，熄灯之后屋里一片漆黑，过了半晌李盛灼说道：“我明天就走了。”

李钰轻声“嗯”了一下，李盛灼接着说道：“我走之后，你打算回到茶果村的祖宅住么？”

李钰又“嗯”了一下，李盛灼嘱咐道：“我给你留些钱，反正钱我也用上，缺什么就买什么，有空我会寄钱回来，你放心，以后的日子我来照顾你们，不会让你再去做那些不愿意做的事情。”

李钰还是“嗯”了一声，李盛灼半天才说道：“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李钰半天没有说话，李盛灼内心叹了口气，就在他准备转过身子背对着他的时候，李钰突然转过身子，紧紧的抱住了他，在他的怀里呜呜的哭了出来，这几天的压抑终于在这一晚哭了出来，从李盛灼说起了家里人的年纪开始，他就很想抱着李盛灼大哭一场，哭郝临安的离世，哭自己在长谷那里遭到的磨难，还有好好地一个家如今只剩下他们几个。

李盛灼紧紧地抱住了他，眼睛也流出了泪水，终于等到李钰哭的没有声音了，李盛灼想着他已经睡着了，夜深露重，他想着这么点的小床两人还是睡不好，于是他打算轻轻的起身下床到沙发上睡一下，结果身子还是被李钰抱着，正当他疑惑地时候，感觉李钰的呼吸深重，他微微的闭上了眼睛，窗外此时突然下起了濛濛细雨，这雨仿佛是当年在金陵的教堂，他送别郝临安的那场细雨一般，窗外的树叶刮满了露水，露水声嘶力竭的抓住树叶但也低落了下来，给地上的水池惊奇了片片涟漪，月色被乌云遮蔽，仿佛天地都看不透颜色，窗户上挂满了雾气，这一夜，过得格外的漫长。

第二天，李钰早早的起来，看着李盛灼还在熟睡，他出了门让门外的守卫把他带去厨房，等李盛灼醒来了之后李钰早已经做好了饭菜，李盛灼看着丰盛的一桌子他惊讶的问道：“你竟然会做饭了？”

李钰笑笑没有说话，让李多圪和李盛灼赶忙坐下，接着三人好好吃了  一顿饭，饭后李钰帮助李盛灼回房间穿好了军装，整理好了行囊，此时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二人，李盛灼微微抬起头，李钰给他扣上了衬衫的扣子，等穿戴完后李钰打量着他一番突然笑着说道：“大伯，我发现你也挺帅的。”李盛灼听后微微一笑，李钰接着说道：“年轻的时候是个帅哥，现在是个帅老头。”

李钰笑着抬起头看着李盛灼，两人四目相对，李盛灼突然难过的嘱咐道：“好好把家看好，等我回来。”李钰点了点头。

李钰跟李多圪一起走到军营，身后站着刘文汉，看着李盛灼带着队伍匆匆离去，李多圪抬起头问道：“大哥，大伯他们这是去哪里。”

李钰叹了一口气说道：“去给咱们争个好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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