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宫。

  在寒夜晓的寝殿内，后土宗的无色为端木青仔细包扎了手腕。榻上女子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春风一吹，便要融化的冰人。

  她不止昏迷，还浑身冰凉。

  无色掏出一瓶九华丹，垂首道：“失血太多，注意休养，”默然瞥了眼曾经的执戒首座，又补说“还要注意保暖。”

  端木青何止失血太多，若非神体，早死了几遭。现下，虽无性命危险，但神色很差，竟像凡人一般畏寒，时不时抖索两下。

  寒夜晓抬手一挥，几个侍卫立马带着无色回去禁牢。他是修行寒水宗的，向来厌恨暑热，但为了她，殿里还是燃起了炭龙。

  寺人看陛下额头汗流，衣衫湿透，恭声道：“陛下，这里就交给杂家，还请更衣，保重龙体。”

  长声吁出胸口的烦热，寒夜晓交待好上下，又不放心地下了双重法障，才怏怏更衣。

  蓦地，步生尘摇曳生姿款步踱进永安宫，美艳依旧，眼神骄矜又锐利。

  “你来做什么？”

  寒夜晓多瞧一眼也不乐意，折身端坐案后，信手握着一卷书假意阅览。

  来人并不气恼，笑意洋洋：“夜晓，你将禁牢那些孕妇都放了吧，”说完女人婀娜地走近男人，媚态百出，“你看，只要有那个女人就不需要那些妇人。”

  她发觉椒兰殿那个女人的血不仅能让她恢复容貌，且维持的时间也很久，不像妖族和人族的婴孩，每天都不能断，甚至每餐都不能断。

  乍听此话，男人猛然将书摔在案上，冷眸迸出逼人的寒光：“你敢动她试试！”

  她居然想一直喝下去！她当端木青是肉人参么？就算她是，寒夜晓也不可能让步生尘喝干她的血。

  一滴也不可能。

  “夜晓，你忘了我是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辰妃张着不可置信的美目，怔怔望着眼前的男人。不过是个女人，他玩她的人，她喝她的血，有何不可？

  被反复提醒着前因后果的男人突然掐住步生尘的脖子，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你要是敢动她，我杀了你！”

  毫无惧色的步生尘凄然一愕。他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要杀自己？他也不想想自己灵台的元神都是哪里来的？凭他凡胎肉体妄想修出元神！

  “哼！”

  一声冷嗤后，步生尘竟开始一层一层剥开衣衫，露出诱人的胴体，双臂勾着男人的脖子，放出迷人声态：“夜晓，你是不是太久没碰我了，忘了我们以前有多快乐？”

  一定是这样，不然他不会对旁的女人心生爱恋。男人的爱，不就是为了那点欢愉么？

  陡地，寒夜晓推开赤身的女人，转身冷冷道：“把衣服穿好，出去！”

  始料不及的女人，从后抱住男人，企图唤醒他的身体，让他想起那些通宵达旦的疯狂。可男人一根根掰开了步生尘的手指，默然将外衫披在满眼委屈和不甘的女人身上。

  寒夜晓尽力按捺怒气：“把东西拿出来。”

  佯装不知的女人反问：“什么东西？”

  步生尘当然知道寒夜晓说的东西是什么。昨夜，龙啸风遣人送来一片龙甲鳞，可以割开寒水宗法障的龙甲鳞。寒夜晓一早就收到了密报。睁一目，闭一目。

  她要是想走，自己绝不拦着。可步生尘不想走。

  抬掌，寒夜晓从地上繁复华贵的衣衫里吸出了龙甲鳞，这东西若留在步生尘手里，不知闹出多少事。

  她若不走，就只能乖乖死在玉辰宫。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就如同当初心湖的秘修。

  “来人，将辰妃送回去！”

  ---

  勤政殿。

  漏尽更阑，阖殿阒寂，唯有白衫宽袍的年轻陛下独自批阅奏折。香炉里燃着沉水香，袅袅飘摇的烟篆了无凭依，最后不得不冉冉消散于红尘。

  偏殿里躺着的女子依旧不醒，好几日了，始终昏迷。

  寒夜晓不敢掉以轻心，他人在哪里便将端木青抱到哪里。上朝时在奉天殿，批阅奏折时在勤政殿，就寝时再回到永安宫。

  不敢有一丝大意。

  陛下竟然如此痴迷一个病秧子，引得宫人惊叹不已。

  蓦地，狂风掀开殿门，黑衫血袍的男子迈开不请自来的脚步。门外的侍卫宫人皆封冻在停时咒里，听天由命又毫不知情。凡人都不都如此吗？不知前世，不辨来生。迷糊着又过了一生。

  寒夜晓皱起冷眉，轻扫一眼偏殿的法障。他是为她而来？

  摩什昱轻哂，开门见山：“本座丢了一件东西。”

  继续批阅奏折的男人，无暇款客，“不知妖王丢了什么，找我等凡夫俗子又有何用。”

  摩什昱恣意拨弄一番沉水香雾，扭头带着威胁：“把东西交出来，本座会赐你无尽荣耀。”

  搁笔停墨，冷眸端肃的男人抬眼轻笑：“妖王若不说丢了什么，孤如何效力？”

  摩什昱收到绣天门密报，端木青逃到了九州凡界。凡界红尘滚滚，气息紊杂，难以确切寻到她人的位置。

  能确定的是，她人在胤天王城。

  宝鼎沉香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冷香，像那个偷走和曦鼎的女人身上的气息。摩什昱退开半步，侧目座上从容自若的男子：“一个可以重铸神体的吾族法器。”

  “哦？既如此宝贵，那妖王大意了。”寒夜晓靠近座榻，好整以暇地看着男人睃视偏殿。

  “里面有人？”

  半梦半醒的端木青，听见摩什昱的声音飒然惊坐，还以为是噩梦的女子，捂着冷汗涔涔的脸。谁知居然不是梦。

  他真的寻上门来了。

  寒夜晓沉着应对，毫无心虚之色，语气漫不经心：“是孤的女人。”

  法障应该能屏蔽她的气息，只要她别轻举妄动。若是妖王硬要抢人，那就从他寒夜晓的尸体上踏过去。

  倨傲的摩什昱嘴角噙笑：“邪气缠身是需要女人，如若不够尽可同本座说，紫月还是三清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

  寒夜晓目光一凝，不答亦不动。

  傲然的摩什昱缓缓将视线从偏殿挪回九州邪皇身上，带着桀骜的不屑，薄唇紧闭却法音开示：“尔用合修摄来的元神零碎残乱，又勉强修炼吾族心法才堕入邪道，只要尔等呈上吾族法器，本座可赐尔神体。”

  只要有了神体，就能温养好残乱的元神，不必被邪气纠缠侵扰。摩什昱说得没错。

  这对于漫漫修真的苦修之士而言，简直就是一步登天。摩什昱开出的价码不可谓不大。换做是谁都难以抵抗。

  端木青心内咯噔一下，不由咬紧了下唇。师叔会将她交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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