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并不十分惊讶的长忆，气定又神闲。

  长青复又捉着师兄袖子：“我看那船头儿贼眉鼠目的，就不像好人。”

  长忆：“  ......”

  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是好鸟人。

  蔚然见自家少主与小郎君耳鬓私语，一壁加紧开船，一壁向着少主挤眉弄眼，本来眼睛就生得小。

  这么看还真有点獐头鼠目.....

  长忆讪笑着：“要不今晚我不睡，给你守夜，等明儿到了岸就赶紧下船。”

  “你不是身上有伤吗？”长青不无忧心，若再受什么伤怎生好。

  “要不我们跳海吧！”

  这话一出口，长忆就笑得星眸闪烁，“你可知赤海有龙族的法障，不是海族会被赤海之水腐蚀。”

  龙族为了庇护海族生灵，居然下了这么狠毒的法障，想摸条鱼都不成。

  那怎么办？

  还没有想出安抚之策的大师兄，眼里的笑意渐渐凝固，长青也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

  顺着师兄目光望去，海天之间居然有数条游鲸舫急速驶来，鲸舫间另有些驾着海马的蛟人......

  气势汹汹定然来者不善。

  长忆盱目远望，一把将长青拽在身后，高声下令：“蔚然，再加速，甩掉他们！！”

  蔚然得令，把船舵转得飞旋，船舫下的游鲸一声嘶鸣再次跃出海面。

  “你们认识？”

  长青绝难想到师兄竟然认识贼船头儿。两人还非常熟稔地配合着，把游舫驾如梵天的金乌辇。

  没空解释的长忆，忙着应对追赶的数艘游鲸舫，眉结深锁道：“慈栩，你去保护好青儿。带人躲进船房里。”

  不出意外的话，蛟族应该会杀了这条赤海鲸。

  在此之前他们必须得靠岸，不然会被赤海之水腐蚀。船舫下的游鲸似乎也感受到身后的敌意，游速分外加快。

  躲在船房里的长青，看着慈栩道：“你快去帮忙，这里不用你管。”

  虽然游鲸舫很颠簸，但在船房内没有掉下海的风险。慈栩踟蹰着，不敢忤逆少主的命令，又着实想出去帮忙。

  长忆深锁剑眉，虽然他们是羽族，想要飞过赤海也相当危险，何况自己现下有伤，灵息不足以支撑他带着人飞过赤海。

  眼见身后的蛟族越来越近，一条呼啸生风的火箭凭空而过，恰钉在长青躲避的船房窗棂上。

  紧接着，更多密如火雨的箭矢落在长忆他们的船舫上，慈栩不得不到外间扑火。

  忽然船底的赤海鲸发出巨大的震动和长嘶，那鲸声夹杂着莫大的痛楚。长青抢在船阑旁，低头一看，鲸尾被一条狂暴的妖蛟咬拽着，鲸血漫进海水，将赤海染得更红了。

  “长忆，鲸受伤了！”

  长忆怒道：“慈栩你怎么看的人。”船尾颠得最厉害，万一掉下海......不敢再想，岂料一念成谶，赤海鲸为了摆脱妖蛟，奋力一甩尾，扒在船尾的长青被高高抛在半空，眼看就要落进腐肉蚀骨的赤海，长忆不顾一切跃向船尾，倏而光羽展启，迎着擦身的火箭雨林，接住了下落的人。

  一瞬目，两人落回船舫。好在不过虚惊。然而数个蛟人已踏海飞身跳到眼前。

  长忆回视远天，赤海边上的梧桐林已隐隐见到，只要再撑一会，他就能带着长青返回岸上。

  持着三叉戟的四五个蛟人，打着赤膊，肌肉坚实，蛟族和龙族的男子壮得确凿无疑。

  “青儿，你去蔚然那边，躲远些！”

  为首的蛟人上下打量着两人，又将目光停在长青身上良久，忽然数条三叉戟都齐齐向瘦削的长青刺来。

  蛟人们操着听不懂的海语：“抓那只小的，殿下有令，抓住小的那只有赏！”

  长青抱头蹿至蔚然身旁，还好师兄剑风挡住那几个蛟人，慈栩飞在半空持剑相助。

  “他们说什么呢？”

  长青不懂海语，喃喃自怪着。不意蔚然颇通赤海的各族土话，张口译道：“说，说妖王下令抓你！”

  小的那只应该指的就是小郎君吧。可为何三清要抓他，妖王也要抓他，这伙蛟人并非章尾山的浅海蛟龙，都是投靠了妖界的深海蛟族。

  长青一头雾水，满眼火箭纷飞，长忆和慈栩虽然抵挡了几条妖蛟的攻击，但游鲸舫已渐渐沉入赤海。

  显然，船下的赤海鲸已伤重了，连驮船舫的气力都没了。

  赤海已翻腾在船舷边上，长忆一声令下：“弃船！”转头就挈带着长青向岸边飞去。

  那几条不舍不齐的妖蛟，全部跳入海中，化出蛟形，时不时腾出海面追赶着飞在空中的羽士。

  长青死死地抱着师兄脖子，看着恶蛟频频大张满是利齿的巨嘴，几次三番都险些咬着长忆后背。

  “别看！”感觉得怀中人的颤抖，长忆伸手替她捂住双眼。

  那双掌温厚有薄茧，是习武练箭时留下的。透过掌心的温度，长青才略略安心，只听闻耳边呼呼的风声。

  蓦地，师兄闷哼一声，身后紧追不舍的妖蛟重重跌落赤海。慈栩和蔚然一齐发出惊唤：“少主！”

  妖蛟见他们就要上岸，奋力一跃，咬到羽族少主的小腿，血肉顿时模糊，伤势很深。

  “你受伤了？”

  “没什么。”未有一丝慌乱的长忆咬紧牙关，梧桐林的边缘沙地就近在咫尺......挣着最后一口气,长忆带着怀中之人扑滚上岸。

  未免长青受伤仍牢牢护她在怀里。

  慈栩与蔚然，拔剑护着少主和小郎君且战且退。

  现在这个时刻把长青交给谁都不放心，长忆只得紧握着掌心的小手，瘸着腿闪进梧桐林。

  但身后的妖蛟并不打算放弃，越来越多的追兵已然赶上岸，慈栩和蔚然都挂了彩，剑风之下两条身形魁梧的蛟人向着受伤羽士的方向追去。

  长忆额头冷汗如瀑，唇色苍白，脚步越来越虚浮，若他猜得没错，咬他的蛟是条毒蛟。

  “青儿，你自己逃，向北一直跑......直到看见像火枫林一样的地方，拿出我给你的凤凰叶，有人会接应你......”

  说着话时，长忆已上气不接下气，几次差点眩晕跌倒。

  扶着师兄的长青，急得泪水在眼眶里转。她不能这么没用，每次都是长忆救她，现在怎能弃他自己逃命。

  游目静谧的梧桐林，长青并未向北奔逃，反倒调转方向，逃进林木更茂密幽深之处。

  她思想，密林之处或许有什么树洞、山穴可以躲藏。但事与愿为，长青扶着业已昏厥的师兄逃入了绝地。

  眼前悬崖陡峭，身后恶蛟逼近。

  为首的魁梧恶蛟说着半生不涩的人语：“小个儿的，同我们走，我们不杀你。”

  连连后退摇头的长青，踩着悬崖边儿，山风吹起青丝缭乱，衣裾猎猎，脚底砂石簌簌滚落山崖。

  回过一丝神智的长忆，低语道：“抓紧我。”

  话落，在恶蛟们愕然的目光里，长忆揽着长青纵身跃下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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