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葑一惊：“什么，你要我帮你去偷无尽木？”

  灌下一整壶醒酒茶，长青刻意强调：“不是偷，说什么呢，换一下就好了？”

  这换一下和偷，和掉包有何不同？

  九葑两手抱臂：“不行，你我萍水相逢，让你深夜进我寝殿已是法外开恩，其他的就别想了。”

  说时，狐狸公子一改款款深情的做派，拉下脸来就要逐客。

  “你听，我说，九葑，九公子，这事一定能成，绝无风险，绝不会让你失手，失笑于三界！”

  长青扒着寝殿的殿门，迎着鸣沙扇的风，一口气说了一堆。臭狐狸居然用鸣沙扇逐客，要手滑一些抓不稳了，还不被扇到爪哇国去？

  “我是怕失手被人笑话吗？”

  九狐狸眉尾一挑，恨不得尾巴翘到天上去。他们狐族心思缜密、嗅觉敏锐，最是细作的祖师老爷。

  三界闻风丧胆的绣天门便由他狐小爷坐着阵，别说偷个东西，便是偷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他为什么要帮长青？

  长青手指死死地抠着殿门，眼看九葑又要扇动那破扇了，心念电转道：

  “只要你帮我换回无尽木，我答应马上让你妹妹对我死心！”

  此话一出，狐狸公子收起了鸣沙扇，眼眸复又恢复了往昔的繁花簇蕊，艳冶不可方物。

  “你说的？”

  ---

  望月泉的深夜，月见草幽芒繁盛，晃得九佩一双疑窦丛生的眼迷惑不定。

  “哥哥为何深夜唤我到此地？”

  九葑与长青约见在望月泉，长青业已等候多时。见九佩来了，才讪讪从太湖石后绕出来。

  九佩一见长青的踟蹰不前，情知定有大事。这么晚的夜，哥哥叫自己与春闺梦中人相见，这不是红娘抱被的桑间之约么？

  霎时，九佩娇美的脸红得滴血。哥哥真是太疼她了，竟然亲自为她安排夜奔的事宜。

  两只又是羞赧又是感激的美眸望向九葑，嘴里低声道：“哥哥，我，我和长青感激你的成全……”

  话毕又楚楚可人地觑着长青道：“你快与我拜别哥哥，今日一过，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说时免不得用袖子沾着婆娑的泪眼……

  九葑眉尾抽搐，心忖自己妹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长青慌忙拉着九佩的手，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在九葑的不耐烦的眼风里，少年郎君不得不脱口道：“佩娘，你我是……不可能的。”

  就这？九葑好看的狐狸眸子盱眯，就这破烂演技是在演什么破烂话本？

  准备折身回去睡觉的九葑，心道今日一定是被门挤了脑壳，放着好觉不睡，爬来山头吹冷风。

  正举步，袖子却被长青一把拽住道：“给我把匕首！”

  九佩也糊里糊涂，不知长青大半夜作什么妖，莫不是被哥哥逼迫着来与自己断绝关系？

  九葑翻了一个绝美的狐狸白眼，冷语道：“没带，要死自己从山头跳下去，别碍着我回去睡觉。”

  竟然没有匕首，好吧！鸣沙丘的狐狸窝这么穷的么？

  长青回手拔下九佩鬓间的钗子，指着自己心口，递给九佩钗子道：“来，往这里扎！”

  九佩双眸含泪，执着簪子扑簌簌掉下泪来，哥哥竟然逼他至此！

  “你不要手软，就往这扎……”

  挪了两步，复又贴近佩娘。半晌，佩娘抖索着双手将钗子甩在地上，旋身跪在九葑身前，语甚哀婉：

  “哥哥，长青若死了我也不独活。”

  得，这就是让自己妹子死心的法子吗？这是让她死心塌地，一意孤行吧！

  看着遽然转身离去九葑，长青拽住其袖角，正色说：“听着，呆会你默数到三十，三十之前千万不要让佩娘来救我。”

  话落，在两双不可置信的狐狸眸子下，长青决然跳下望月泉。佩娘惊呼一声，跟着就要跳下泉去。

  她很清楚，长青不会水的。

  泉水淙淙，灌入鼻子，又咸又辣，波光中倒映着九葑死拽着佩娘的情势。那位环佩叮铛的美丽女子乱了寰鬓，坠了凤钗，泪珠涟涟地落进望月泉。

  佩娘啊佩娘，世上竟然有你这般美丽迂执的女子，你真是佩得上这世上最俊美深情的男子。

  但那男子绝不会是长青啊！

  泉水涌入五脏内腑，呼出胸臆最后一口气息后，长青缓缓闭上了湛亮的一双眼。

  噗通，佩娘总算挣脱九葑的钳制，默数到三十的狐狸公子倏然松手，一任自己妹子跳下泉水救人。

  不一会，水性颇好的佩娘已将落水的少年救起。

  可是少年不复记忆中的模样，闭气后濒死的长青恢复了女子形容，琼鼻粉腮，眉目不染纤尘，气韵端妍絶伦，青丝落瀑般散在脑后，湿透的薄衫勾勒出玲珑的曲线……

  茵梦果在原主身死后即失效，端木青本来的面貌展现在佩娘眼前。惊讶得跪地不动的九佩怀疑自己救错了人。

  “哥哥，她是谁？”

  九葑没有答案。但救人要紧，何况是这样的大美人，竟然有女子更甚九佩之美，平添一段雪韵清音的气质，端妍得不可亵渎。

  这真是九州凡界烟花地里遇见的那个长青？

  伸掌，灵息缓缓纳入端木青眉间。美人的胸膛渐有起伏，更让人惊异的是，缓过气儿来的人渐渐又恢复了少年郎君的俊朗不羁。

  他究竟是什么妖怪？是男还是女！

  一串咳嗽后，吐出泉水的长青抬眸便看见九佩的婆娑泪眼。陡地，九葑拽回自家妹子，拔剑指向躺在地上的少年道：

  “你究竟是何人？”

  其实他本意原想问，你究竟是男是女？

  长青咬咬唇，牵起九佩一手道：“你刚救我一命，此前我也救过你，咱们扯平了。”

  见九佩并不抽回手，少年又道：“刚你也见了，我和你一样，我吃了一种果子，平常你看见的不是本来的我。”

  那句“我们不可能”还没出口，九佩已容色戚戚道：“我都知晓了，你…你没事吧？可有哪不舒服？”

  长青牵起一个难堪的笑容，摇摇头。转头又看向持剑指着自己的九葑道：“我的事就是这样，现在你可答允？”

  九葑沉默颔首，就算他们鸣沙丘狐族耳目广布三界，也是头一遭听闻世上竟有这样的果子。

  比极品的变身丹更神通无极，任再高的修为也看不破真身。

  便是他们九尾狐族，也就嗅到一丝异样罢了，还以为是沾染了什么脂粉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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