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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同是沦落人


即便是脸上有铁面甲遮着,长忆脸上的红云也烧到了耳朵和脖子,语气颇有些不自然。

  “你在想什么呢?”

  一壁说,一壁退,谨防着长青越靠越近的审视。

  “有羽翅的大抵是羽族,老实交代,你是孔雀还是金雕!还是可以下酒的那种……”

  下酒的?他居然觉得自己属家禽?

  正待反驳,长青已开始拉扯自己的衣领,恨不得里衣外衫都扒拉下来,再挦根毛仔细分辨一番。

  长忆真是防不胜防,不如不防。

  凶霸霸的青衫少年,一顿揩油,心尤不死。

  最好不要被坐实,眼前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居然是一直以来深恶痛绝的禽类。

  那种每到卯时,等不到日出,就昂首啼叫的家禽类。

  “不是你想的那样!”

  有口难辩的长忆,任由人拉扯自己的衣襟,除了满胸膛的伤痕,半根羽翅也未发现。

  “那到底是那样。”

  抬首,长青才发现自己居然将人扑倒在床榻上,而长忆一副任人鱼肉端的无辜姿态。

  自己多少是有点禽兽不如。

  见长青总算平静,长忆缓缓开口,“我是没有原身的羽族。”

  并非所有的羽族都得尖喙如勾,尾羽迤逦。

  他这种羽神的后裔,天生就无禽羽原身,虽然在金羽蛋中孕化生长,但只有光羽。

  是半神之力为其凝出光羽。

  据闻羽神后翳是上古真神和神鸟孕化出的子嗣,所以才继承了半神之力。

  “所以你确定真不会酉时啼鸣?”

  长青讪讪从对方胸膛挪开手,半敞衣领下的伤痕怵目惊心。

  尤记得梵天神学馆曾教授过上古真神族裔与后世圣曦族的牵连。总之那几堂扒祖坟般的族谱梳理,听得端木青昏昏欲睡。

  对于羽族,端木青只记得是羽神子嗣来着。

  当年羽神自甘堕落,与神鸟玄女私奔,后代的羽神只得半神之力。

  论起来算是半神半妖,真神是没有原身的,他们本就是上古灵息和万物精华所孕化。

  “你没有原身?”

  狐疑之下的长青,迅雷不及掩耳地打出了一道化元符。若是妖族在化元符侵体后,就算灵力高强者不完全显示原身,也会在面目发肤上显出蛛丝马迹。

  比如,鳞甲片、头角、兽耳等等。

  长忆明明可以躲过这记化元符,为证明自己,唯有蹙眉身受符咒。

  半晌,长忆还是那个长忆,没有羽毛、尖喙和勾爪。

  铁面甲后的双眸有一丝无奈。

  “这下你相信了?”

  看着长青依旧将信将疑地打量自己,长忆默然拉好衣领,顺便紧了紧腰索,以防某人再次饿狼扑食。

  “没有原身,那你是羽神?”

  端木青快速搜寻自己脑中残存的上古史常识,并被自己的结论惊掉下巴?

  “我不是。”

  长忆斩钉截铁地否认,羽神早就陨灭了,自己真不是。

  “没有原身,那你是圣曦族?”

  话说圣曦族究竟有多少流落在外的支脉?

  圣曦族是正统的上古神族后裔,没有原身很正常,但添加一个“也”字,长青自觉有些不妥。

  毕竟苟活三清的端木青简直辱没神楣。

  “别想那么多,我非妖族,也非羽神,不过我承诺绝不会伤害你。”

  不仅不会伤害他,还愿意守在他身旁,坐观无垢山的云起风涌。

  他或者她,都无所谓。

  看着长忆赤诚的眸子,长青终于不再追问。

  这三界太多过往真相被湮没于无情的时间里。

  梵天覆灭时,多少部族四散逃亡,有身世不明的幸存孤儿很正常。

  回想长忆那样从妖界死里逃生出来,是同病相怜的天涯沦落人,没错!

  长青暗自感叹,原来这世间不止她一个圣曦族的苦命孩子苟活着……

  思及此,端木青看向长忆的眼神也颇为动容,大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之乡愁离恨。

  若当年教授上古史的神君还活着,大概也会被端木青妄自盖棺的推理能力折服。

  谁特么教过没有原身的就是圣曦族?摩夜族也没有,好吧!

  执起长忆略有些粗粝的双手,某人有些自怜地语气深长。

  “从此,你便留在木灵宗吧!”

  不等长忆的同意与否,又抢道:“只要有我长青一日,就有你吃的喝的。”

  ……

  奇怪,话说圣曦族天生就能辟谷,以灵息吐纳供养元神,为何长青同九州凡人一般,离不得五谷。

  修为也比三清的正经修士道家低。

  对于长忆的沉思不语,某人误以为他这是默许了。

  说时迟,那时快,长青扬手一道光符打在长忆身体。

  长忆只觉手心发出轻微的烧灼感,摊掌一看,原是木灵宗的宗徽标识。

  长青不禀师祖,贸然将人收进木灵宗,简直胡闹。但更胡闹的还在后头。

  翌日,不等长明的鹦哥啼叫,长青就摸出了宗门。

  临走时,他在长忆屋外仔细逗留确认了一番。待到各宗仙禽开始打鸣,长忆屋内依旧静谧无声才放下心石。

  不愧是我族的苦命孤儿,不是那些乱叫乱嚷的羽族羽士。

  彼时,长忆因在迷心阵中涤荡了灵台,元神入定深沉,并未察觉宗门内早早外出的人。

  直到晌午,日阳当头时,在矮木墩子凄切的哀叫中,长忆才猛可惊开双眼。

  “师兄,你怎么了?”

  长明眼前的师兄鼻青脸肿,本来秀气的鼻现在肿得跟个猪大壮似的,额头肿得跟南极寿星翁般。

  脸颊更是一片青,一片紫,高低肿胀不齐,还有一些乱糟糟,深浅不一的血痕。

  说破相都是轻的,这是换头式的毁容呢。

  “没事,死不了。”昂然步入内门的长青被截住去路。

  长忆一把按住面目全非的长青,眼里俱是心疼,心底还烧起一丝怒火。

  究竟是谁,竟伤他如此?

  抬掌,热烘烘的灵息立即拂过长青的烂脸。

  然而,除了青紫消了一些,该肿还是肿,该烂还是烂。

  细意分辨之下,竟然发觉这些伤痕用修复术完全没用,是中毒造成的。

  “你这是中毒?”

  岂料,长青非但不领长忆之好意,竟一跳脚,闪身躲开老远,生怕被长忆的灵息挨着烂脸。

  “别治,我好不容易才搞成这样的!”

  长青大清晨难得早起,就是为了抓后山的毒虫毒物。

  那些子夜出来觅食的毒物,清晨吃得肚腹滚涨,扒开烂草烂叶往往极容易捉到。

  长青揪着一条掌大的摆尾毒蝎,那毒螫在初晨的阳关下,闪着诡异的斑斓五彩。

  刺在脸上真是好一阵酸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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