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今日可还有空？”长青从粥碗里抬起小脸，沾着粥糊的嘴角倍显无辜。

  长忆轻手拭去他嘴角的粥，不无怜惜，“有啊，外门管束颇松，不用回去也可以的。”

  其实外门管束何止是松，若是有人要走，只需向外门的掌事知会一声即可，来去皆不强求。长忆蓦地感到此话有些不妥，转过头假意观望窗外的绿梅。

  寒夜晓果然舍得下灵息，梅树与水灵息融合得甚好，眼下开得枝繁花茂，远远便能闻到绿梅醒脾的幽香。

  “那你同我去一个地方吧？”

  长青狡黠眨着眼眸，露出不怀好意的笑。长忆略一思索便直言回答：“最好不要出无垢山，哪里都可以陪你去。”

  两人刚才从悔悟崖出来，长忆倒是身无挂碍，想去哪里都成，但长青可不止有师叔关注，虚藤子也暗中护着短，也不知长青是哪里来的裙带，居然在无垢山能活到现在。

  对于长青的身份，长忆也是有些怀疑的，不过相处下来并未见其有什么大树和后台。

  “我们当然不出无垢山！”

  长青闪亮的眸子里发出不容拒绝的邀请，长忆正想让他安生一些时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陪着他上刀山下火海又有什么关系，他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有所畏惧的不过是担心长青噘起小嘴，故意扭开头颅假装不理人。

  思及此，长忆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这样没有底线哪里还是曾经严守礼法的羽族神裔？

  不过此刻面覆玄铁，面目全非的他也甚所谓礼法，他是谁已经不重要。

  ……

  绕道山路九转，花木浓浅扶疏，无垢山的灵气浓郁，凝结成山岚萦绕脚边，开了智的兔精蝶灵藏在仙岚深处，拿眼偷望着来者不速的两人。

  一高一矮，都身量瘦削，并无肃杀的狠意。矮的青衫道人身上灵息薄弱，高的靛蓝长衫道人略灵息时弱时强，似乎身上有严重的伤势，总是阻碍他凝聚炼化灵息。

  总之确认两人的无足挂齿后，兔精狐魅们又自顾自地嬉笑玩闹起来，他们的修为远不用担心被道人抓去作灵兽座骑，现世无为又安好。

  但赤炎宗后山的凌霄兽可不这么认为，他自上一届赤炎宗掌门仙逝后，便怀着长久悲痛的心情避在赤炎宗后山，虽然他也算颇有些道行，但面对形形色色觊觎他并妄想捕获他，将他纳为灵兽的各路道人总是防不胜防。

  最好的法子就是躲进深山，再敕令山中的狐精兔灵们随时观望山中客，以防患于未然。

  长青来到一个藤蔓虚掩的洞口前，撩开藤蔓就想往里探。

  “等等，里面有兽。”

  一臂挡住不要命的长青，对于洞口散溢出的灵兽气息，长忆想不知道都很难。

  “我知道啊？”闪着晶亮的双眸，某人的表情用跃跃欲试来形容都不足言表。

  “这不是一般的兽。”显然这是头修为并不低的妖兽，因在无垢山潜修多年，气息还不算恶劣，但妖兽就是妖兽，吃人的时候可不会念无垢心经来平复翻涌的杀欲。

  “不是一般的我还不找了呢。”

  话音未落，长青已一头撞进了幽黑的山洞。心内一壁默数着：3、2、1。

  果然还未数到1，长忆已追至身后。漆黑中一把抓着长青手腕，稍一使劲就将人拽到身后。

  “你走后面，小心一些。”

  边说着，边在指尖搓出一朵跳跃的火苗，微弱的火光正堪照亮脚下一步之路。

  洞内幽径繁复，大有阡陌交错的迹象。其实长忆早已感到脚下是个阵法，闯入后如落迷障，每十二个路口便会回到原点，是地支轮转反复的结果。

  洞中的妖兽看来颇有些道法的，竟懂得奇门阵法，估摸已修出仙灵慧根，阵法内并未布置些要人命的机阔置人于死地，不过是警告不速来客快快离开罢了。

  长青在不知多少遍回到洞口时，已彻底耐不性子，拤着腰嘈嘈地骂着：“臭毛球，跟着死老头成天就搞些七阵八卦的，不事灵兽本业！”

  坐骑灵兽就该抖个机灵取悦主人，哪有自视半主的，真是欺人技短。

  无垢山赤炎宗除了修火灵术法，奇门遁甲也非常擅长，特别是这种迷障阵法当年的长青跪着躺着都过去不得。

  由此才落下木灵废材的狼藉声名，连赤炎宗掌门赤华子的座骑凌霄兽皆对他嗤之以鼻。

  如今凌霄兽躲在这深山阵法中，依然让人奈何不了。

  凌霄兽就是个兽仗人势的毛球不假。当然如今长青也算是有势可仗。

  一双晶亮亮的眸子望向长忆：“你都转悠十八遍了，别说你破不了阵？”

  当年从妖族赌坊的阵法中逃出一命，全靠半死不活的长忆，他闭着眼吊着口气都能破阵，何况现在睁着眼，腰又不疼，气也不喘。

  如果破不了，只能说他长青识人不明。

  “什么阵法？”

  长忆眼神玄虚，越过长青的枯木发簪，直瞥到远处无尽的深幽。假装不知道能躲过一劫的话也不错。可惜某人算盘打得大错。

  长青咬着后牙根，将人死死地逼在洞墙上，两目凶光乍现：“装傻是吧，跟着我学得挺快啊！”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话诚不欺也。

  面对过于贴靠上来的长青，长忆显然手足无措，只得侧面错开视线，就算光线晦暗，看不清烧红的脸面，心虚的语气还是漏了底：“我没有……”

  “少来，你不破阵，我自有法子！”

  一声骄矜的哼之后，长青从囊橐中掏出了硕大一捆火药，根根饱胀的火药管子群情激愤又蓄势待发，随时准备为了主人而粉身碎骨。

  原来长青自知法阵烦人，既然长忆不愿意帮着破阵，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炸出一个通路，直达凌霄毛球的老巢。

  眼见长青已经点燃火药，那哔嗞炸着火星的引线仿佛另一端连接的就是长忆的脑门。

  扶额长叹后，长忆指诀熄灭了引线。黑漆漆的幽邃洞穴里，长青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满是胜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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