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兄 弟
第二百三十二章 兄 弟
那是沙俄的建筑,整体木质结构,外置手扶木梯嘎嘎直响,像暮年老妪般苍朽。室内有股老书的霉味儿,他掸了掸沾在皮衣上的尘灰,向窗外望去,天上飘着雨夹雪,阴霾沥沥。不一会儿,黑军和牙签宝每人拎着两个装方便食品和矿泉水的塑料袋,一前一后出现在胡同里,缩着脖子钻进楼洞。
这两个得力干将的综合素质非常强,传呼是二十分钟前打出去的,偌大个春江城,不管他俩接到消息时身在何处,总能在半个小时内赶到约定地点。
两人显然对这个地方熟稔于心,进屋就开始忙碌。黑军用报纸掸蛛网,牙签宝用块破抹布擦拭黄绸沙发上的灰尘……
忙完坐下后,牙签宝掏出从瘸虎子哪儿缴获的“东风3”手枪,推到翁兆刚面前说:“刚哥,瘸虎子在医大住院呢,下一个弄谁?”
翁兆刚接过黑军递过来的软中华香烟,浅吸了一口,眼睛移开闷烧的烟头,凝神盯着那把崭新的“东风3”,脸上是那种在监狱里一样的空虚,缓缓地说:“等瘸虎子再站起来,还得段时间,以后再说。今天歪嘴子也到监狱门口接我去了,既然这只老狐狸向咱示好,就暂时不动他,先琢磨邵龙,最后再弄袁南。”
邵龙和袁南这两位人物都是一直与翁兆刚作对的黑道大哥。邵龙是平店区老大,袁南是外道区老大,他俩在春江城七区十二县的扛把子里最有实力,曾经都出过“大彩儿”。四爷“执政”时,两人比较低调,不与四爷作对,也不向四爷屈服,更不参与四爷的任何生意。四爷对这两块硬骨头也有所忌惮,就没动用武力征剿,彼此表面上过得去,互不相干。所以,四爷被打黑就没牵扯到这二位。借着这个契机,他俩和文泰、左臣、樊庄、歪嘴子一样,在四爷倒台后猝然崛起,迅速在自己的地盘上竖起大旗,成为了一方霸主。
翁兆刚的见识与谋略让黑军和牙签宝钦佩得五体投地,他像一名久经沧海的老船工,不容许一丝一毫的差错和一分一秒的懈怠,一直带着兄弟们在疾风恶浪中小心翼翼地穿行。以至于两人都把脑浆保养得很慵懒,啥也不用琢磨,翁兆刚指哪儿,他俩打哪儿,连“不”字都不会说。这也不奇怪,因为他俩都从骨子里相信翁兆刚的能力,都知道这位老大迟早要称霸春江城,甚至整个春江省。自己跟着这样的领袖去卖命,肯定会功成名就、出人头地。
既然已经确定了基本战略路线,接下来就是策划收拾邵龙的具体细节了。黑军挠了挠腮帮子上的骚疙瘩,问道:“刚哥,邵龙这段时间把平店区几大厂矿的领导黑够呛,听说弄了上千万块钱,他身边有不少人跟着,咱们怎么下手?”
翁兆刚吐出一口烟雾,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然后用瓶盖倒了点水,蘸着食指在桌子上画圈。随着水印的滑动,他那双深邃精亮的眼睛眯得很细,仿佛在脑际追溯久远的往事,一脸的阴沉……
几分钟后,他吐出几个字,声音呆板,不带感情:“对这种整不服的人,只能让他消失了。”
黑军和牙签宝对望了一眼,说实在的,这哥俩整天端着枪“练炮子”也不是一年半年了,人没少崩,提起二位的名字整个春江城也是有一号的,但那些“战役”的目的都是争强好胜,而不是要人命,还真的从未杀过人。如今面对老大翁兆刚的决策,两个人的内心不免产生了几番震荡,表情里闪过一丝的不自然,但他俩随即接受了这个事实,也许黑道走下去,都绕不过杀人放火这一关。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就得踩着这条路上的血腥往下走,黑道、黑道,手段焉能不黑?想到这儿,两人都坚定地看向翁兆刚,使劲儿点了点头。
翁兆刚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位铁杆兄弟,脸上显出了稍许疲惫,又在瓶盖里蘸了点水,一边画圈一边说:“过几天有两个人从里面出来,大活儿让他们干,你俩近段时间跟呼县的土豆子演演节目,造些声势。具体怎么干你们自己研究,到时候土豆子会跟你俩定地方。”
“咱们跟土豆子不是死磕吗?见面就放枪啊!我都让我四姨从呼县搬肇县去了,就怕受连累,现在咋还在一起演节目了呢?”黑军十分不解。
“是啊!什么情况?”牙签宝也是一脸茫然。
翁兆刚还是面无表情,没抬眼睛,盯着桌子上的水圈说:“土豆子这几年在呼县铲得贼结实,道上他一个人说了算,公检法也给他面子。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材,总这么为敌不是路子。去年他弟弟二坷垃下屯子干仗攮死俩人,在看守所快毙了,我通过朋友给了他一个案子,立功改成的死缓。土豆子能差这事儿吗?现在跟咱们没说的。”
“那……刚哥,既然有撂案子这条道,你咋不自己用呢?何必进招子走保外就医这条路啊?”牙签宝十分费解地问。
“是啊,这不舍近求远吗?”黑军和牙签宝的表情一样,满脸都是疑问。
翁兆刚抬起眼皮,微微翘了一下嘴角,说道:“我的刑期短了,还剩不到两年,用一个命案太浪费,捅鼓个方子就出来了,又不能真的伤到身子,但交下土豆子这个朋友,用处可就大了。”
“哦……”
牙签宝和黑军互望一眼,两人都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领袖就是领袖,不但要有超群的智慧,还要有博大的胸襟,绝对够得上高瞻远瞩,这就是大人物区别于常人的地方。
两人的钦佩表情还没从脸上消散,翁兆刚又说道:“一会儿你俩去枪漏子那儿溜达一圈,露个脸,别好像把瘸虎子崩了就不敢露面了似的。然后把今晚收入的一半拿走,装备一下自己,都配上大哥大,剩下的一半给兄弟们分一分,贴补贴补家里。”
“刚哥,这……”黑军欲言又止。
“是啊!这些钱都是给你接风的,我们啥也不缺,整天都吃喝玩乐的。”牙签宝接过黑军的话茬。
“我这儿够花,去吧!”翁兆刚摆了摆手。
两人都了解这位老大的性格,就不再多言语了,怀着一腔热滚滚的感动开门而去。刚钻出楼洞不远,就看到一台黑色“切诺基”停在路旁,从车上下来一位面色威严的中年人,目不斜视地向楼洞里走去。
两人知道刚哥这是要会见某位官方人物,就没停下脚步。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能来这栋老房子里的人,都是纯粹的自己人,只是因为大家的政治面貌有别,不方便见面而已。
拐到街角一个小卖店门侧,两人跨上摩托车,顶着打在脸上都能听见声音的雪粒子,一前一后向东力区皇朝大酒店驶去……
春江城的深秋就是这样令人不爽,结霜的草地像被赶出门外的弃妇般零落。冷空气把落地的雨夹雪冻成了一面脏兮兮的镜子,再加上正在飘散的雪粒子,路面和滑冰场差不多,时不时的就能看见摔倒的行人。黑军和牙签宝都没戴头盔,两人脸上都卡了副大号墨镜,因为没带长枪,他俩今天穿的都是“雪豹”皮夹克,黑色,干练又帅气。
走黑道的人无异于刀头舔血,在琢磨别人的同时,也时刻提防着别人琢磨自己。两人找了个小吃铺,扔下二十块钱,把摩托车停放在小店后院的角落里,然后步行向皇朝大酒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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