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妃咬着舌尖定了定神，不去想秦仲渊沈锦书，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她儿子身上。

她问赵武，“世子爷听了沈锦书要成亲的消息是什么反应？”

赵武低着头一五一十告诉雍王妃。

“世子爷知道后，先是怎么都不肯相信，一连让我重复了三遍，确定他没有听错以后，他忽然就无力再支撑他的身子，猛地跌倒在床，他死死攥着褥子，双目发直，整个人显得极其伤心痛苦，要哭不哭的，我看着不落忍，就说世子爷你想哭就哭出来吧，结果世子笑着跟我说，他哭什么，秦小公爷和沈大姑娘很般配，他很高兴，话还没说完，他嘴角就流出了鲜血，然后就昏死过去了。”

雍王妃听完，顿时怒上心头，抬手就想狠狠打死这个害了她儿子的狗东西！

可是手都已经伸到赵武脸旁边了，看着这个武功高强却不躲不闪任由她打的侍卫，她又忽然停下了去势，打不下手了。

她指着赵武，恨声道，“你啊你！你这个没脑子的莽夫！你简直害死桓儿了！你明知道他现在生着病，你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这件事！这种会刺激到他的事，咱们大家拼命瞒还来不及，可你竟然在这当口故意刺激他，你是生怕他不死是不是？”

赵武含着泪望着雍王妃。

他扑通一声跪下。

“请王妃责罚。”

“卑职不是故意刺激世子爷的，卑职对世子爷忠心耿耿，又怎么会盼着他不好呢？”

“卑职只是觉得，这种事瞒是瞒不住的，咱们府里能瞒着世子爷，国公府和沈府难道会为了不刺激世子爷而无声无息办喜事，不敲锣不打鼓吗？他们一敲锣打鼓，世子爷就一定会知道这件事……”

“我想着，提前告诉世子爷，还能有个缓冲，若拖延下去等到沈姑娘跟小公爷成亲那天再让世子爷突然听闻这件事，我怕他会更加难以承受这个噩耗。”

赵武抹着泪，又说，“只是我没想到，哪怕如今提前告诉世子爷，他仍旧没能承受住这个打击，我没想到他对沈姑娘情深至此，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打死我也不会跟他讲的啊！”

雍王妃一时间无话可说。

她缓缓后退两步，转头望着床榻那边。

是啊。

其实这事儿也不能怪赵武。

人家家里要办这种锣鼓喧天的大喜事，她们是瞒不住的，就算严防死守暂时瞒住了又怎样，不能瞒一辈子吧？

若是等人家成亲以后再让桓儿知道这件事，桓儿恐怕不光难以承受，还会怨她这个母亲至死，因为那时候米已成炊，回天无力，桓儿想去枪婚都抢不了，又怎么会不怨恨她的故意隐瞒呢？

所以，把这件事提前告诉桓儿，也没有错。

只是她们谁都没想到，桓儿会对沈锦书情深至此。

仅仅只是听到人家要嫁人了，还没亲眼看着人家穿上嫁衣拜堂，他就悲伤难过得吐了血。

雍王妃闭上眼睛，两行泪缓缓滑落。

“孽缘啊，你怎么就跟入了魔一样呢，你怎么就如此喜欢沈锦书，喜欢到这种地步了？”

“沈锦书有什么好……”

“那个沈锦书，她到底有什么好啊，明明她都不喜欢你啊，你不过是单相思，为什么还把自己弄到这种地步？”

赵武抬头看了一眼雍王妃。

虽然这种时候他不该多嘴多舌，可是，他真的很想为世子爷辩解几句啊。

他瓮声瓮气道。

“王妃，世子爷不是中了魔，他是真心喜欢沈姑娘的，您说沈姑娘有什么好，可沈姑娘她又有什么不好呢？”

“她坦荡磊落，她直爽大气，她有一副菩萨心肠，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这些日子帮助了那么多人，她聪明能干深受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喜爱，她是大公主一家的恩人，连皇上也对她另眼相看，长平侯府感激她，国公府视她为座上宾，她家世好父亲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是太子的恩师，她又是东宁侯府的嫡长孙女，她要模样有模样要出身有出身要本事有本事——”

“她都这么好了，还不值得世子爷喜欢吗？”

他见雍王妃没有打断他，继续往下说。

“您要是觉得这些是虚的，那我跟您讲述一点世子爷被沈姑娘吸引的事情好了。”

“世子会喜欢沈姑娘，应该是我们当初去江南找公主的女儿那一路被沈姑娘吸引了。”

“沈姑娘明明是个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她没吃过苦头，没受过日夜兼程赶路的辛苦，可她为了快一点帮公主找到女儿，她舍弃了舒适的马车，跟世子爷离开队伍骑着快马不分昼夜飞快赶路，一天下来，她的双腿都被磨破了皮，鲜血淋漓，可她愣是一声不吭，忍着疼跟没事人一样笑容满面继续赶路。”

“世子爷发现后都替她疼，可她大喇喇的说没事儿，还反过来哄世子开心，世子爷说，他从没这样坚韧不怕累不怕苦的大家闺秀。”

“后来到了江南，他们找到公主的女儿窈娘时，窈娘已经被人囚禁了几天吓坏了，世子爷本想上前哄窈娘，可窈娘害怕世子爷，瑟瑟发抖，是沈姑娘上前温柔哄着窈娘，温柔到让窈娘都以为沈姑娘是她舅妈了，还缠着世子爷一定要把沈姑娘娶了给她做舅妈，您就说沈姑娘有多招人稀罕？”

“世子爷短短几天见识到了一个姑娘的坚韧顽强，嫉恶如仇，敢作敢为，聪明果敢，又见识到了她温柔似水的一面，这样一个复杂又纯粹的姑娘，世子爷如何能不喜欢？”

“尤其是，她跟世子爷相处时，幽默又风趣，总爱跟世子爷互怼，世子一会儿开心一会儿气恼，可又舍不得真的生她的气，世子爷说，他可喜欢跟沈姑娘在一起斗嘴玩笑的日子了，这种谈笑风生幽默有趣的相处，难道不比跟一个木讷不爱说话的闷葫芦待在一起更开心吗？”

雍王妃静静听着赵武说话。

赵武说的这些，其实桓儿之前也跟她说过。

桓儿跟她讲述过沈锦书的种种好，可是，她听不进去。

在她看来，沈锦书再好，只适合做朋友，这种强势的姑娘是不适合做媳妇儿的，所以，她从来不赞成桓儿跟沈锦书在一起。

可是此刻看着她的儿子吐了血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再听赵武一个外人重新说起这些，她眼前不禁浮现出儿子跟沈锦书在一起时意气风发谈笑风生的画面……

那时候的儿子，多快乐啊。

哪儿像现在，了无生气，像个活死人。

她眼睫微颤。

她忽然觉得，或许以前真的是她太过固执，是她太过强势了。

或许，真的是她管得太宽了，她应该像秦夫人一样，看开点，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再这样管下去，恐怕会失去她的儿子的……

不管儿媳妇她喜欢不喜欢，儿子她总是喜欢的吧，她不能因为一个儿媳妇，就连儿子也一块儿失去了。

她呢喃道，“赵武，你说，桓儿会不会一直醒不过来啊……”

赵武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扭头看着老大夫。

这把脉怎么还没结束呢？

他正准备问老大夫，忽然又听王妃自言自语，“如果我去把沈姑娘请到这儿来，桓儿会不会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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