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天界前，胥止行最后去帮百姓种了一次蘑菇，而晏岁则又回了一趟东隅山去找沉年。

  晏暮还是出去买地了，晏岁在厨房里找到了沉年。

  沉年正在包馄饨，所有的头发都扎起来了，袖子也挽起，手上沾满了面粉，抬头看了眼晏岁道：“吃馄饨吗？刚包的，这次是猪肉萝卜馅的，味道很好。”

  “嗯。”晏岁随口应了一声，然后问道，“沉师兄，你丹府可养好了？”

  沉年麻利地下了一碗馄饨，点了点头：“养好了。”

  “那你不打算修仙了吗？”晏岁迟疑地问道。

  沉年身上没有一丝修为，就算是炼气一层也不应当是这种情况，沉年丹府已经修复，却没有修为，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彻底放弃了仙途。

  “嗯。”沉年唇角微微一抿，“不修仙了。”

  晏岁沉吟片刻然后问道：“确定吗？”

  “修行所求不过长生登仙，但是我们一早已无法登仙。对我而言便只有长生可求，日后你们都去上界了，我一人长生未尝不是苦难。”沉年轻声说道，一只只圆滚滚的馄饨在沉年手下成形，被投入骨汤之中，浮浮沉沉。

  “我可以向重明帝求情，让你做我的仙吏，我们就可以一起去上界了。”晏岁说道。

  沉年包馄饨的手顿了一下，抬眸看向晏岁，沉吟片刻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还是不愿意。”

  晏岁没有再劝，只是点了点头：“好，你若是日后后悔了，还可以来找我。”

  沉年摇头：“不会后悔了。”

  虽然这三年来没有人提起过，晏暮也没有说过，但是沉年自己不会忘记，自己还是青龙，是沾了朱雀血而生的青龙。

  他是什么都没有做过，但是从晏宁怀上他，被迫孕育他那一刻起，他的身上就已经背负了罪孽。

  没有人提起是晏暮和晏岁的宽容，但是永不忘记，是沉年给自己的交代。

  “岁岁。”沉年舀起一碗馄饨递给了晏岁，“神界的风光你帮我多看几眼吧。”

  “你是我的亲人，我并不想失去你。”晏岁轻声道。

  沉年顿了一下，然后又给晏岁的碗里加了一勺骨汤：“其实我真的很怕见到你。”

  晏岁太像沉年记忆中的母亲了，沉年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想要依赖，但是晏岁终究不是母亲，而是年纪比他还要小的妹妹。

  沉年又不敢太过靠近晏岁，怕自己伤到她。

  晏岁舀了一只馄饨送进嘴里，然后梅开二度：“哕——”

  沉年：“……”

  晏岁捂着嘴，努力维护沉年的尊严：“没事，馄饨没问题的，我这是，哕——二胎了，哕——”

  沉年默默地给自己盛了一碗：“哕——”

  晏岁看向沉年。

  沉年放下碗道：“下次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这句话你说多少次了？”晏岁问。

  沉年：“不过三年而已。”

  从沉年那边离开，晏岁又去看了一眼晏眠。

  晏暮、沉年皆不知晏眠的存在，只有偷偷将晏眠埋进青阳氏祖坟的晏岁会来给晏眠扫墓。

  三年没来，晏眠的坟头草已经长得很高了。

  晏岁给晏眠拔了坟头草，然后供了一碗沉年煮的馄饨。

  等晏岁把事情都办好后，胥止行也收获完一茬子蘑菇，顺便还带了一篮子给晏岁吃。

  晏岁顺手放进了自己的重光殿里后转身去找胥止行，宝金还是第一次见到蘑菇，一口下去吃掉了半篮子，然后上吐下泻差点被毒死。

  陆诚和收拾被宝金弄脏的地板差点也吐了一地。

  “帝君，我来找你玩啦。”晏岁甩着手走进万古殿。

  胥止行还是在看书：“不玩，出去。”

  “帝君，不要这么冷漠嘛。”晏岁凑到胥止行的跟前，“我这次是来虚心受教的。”

  胥止行抬眸看了眼晏岁：“你想学什么？”

  “帝君，你当年为什么贬谪青龙一族啊？”晏岁问道。

  胥止行微微一顿，抬眸看了眼晏岁：“为何突然之间问这个？”

  “我们家和太昊氏成仇敌是因为帝君你贬谪太昊氏，太昊氏要以朱雀之灵重开天门，对于青阳氏而言太昊氏的罪是屠杀朱雀。那么在更之前，他们还有什么错让帝君贬谪了他们呢？”晏岁询问道。

  胥止行斜倚在一侧沉吟片刻才淡淡地道：“记不清楚了，终归是他们做了什么事情，本君并非那种会无故行事之人。”

  “哦。”晏岁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太昊氏的事，目光移到胥止行手中的书册上，“帝君，你还在看菌菇种植吗？”

  “没有。”胥止行摇了摇头，然后将手中的书册展现在晏岁面前。

  说是书册，这更像是一本画册，上面画着的是城文帝和他的十七个弟子。

  在最中间的便是那位开辟天道的城文帝，在城文帝左手第二位便是胥止行。

  而除了胥止行和城文帝之外，其余的人晏岁一个都不认识。

  “这两个是本君的大师兄和二师兄。”胥止行指了指分列在城文帝左右两侧的两个人说道，“大师兄是在城文帝三十四年六月初七陨落的，死于饕餮之祸，他是师尊第一个弟子，可惜英年早逝，陨落之时才二十一岁。二师兄在城文帝七万六千二百年四月初七陨落，在修为时反噬而亡。”

  “这两个是四师弟和五师妹，他们是一对龙凤双生，城文帝二百四十一年三月初六，他们同生同死于混沌之祸。”

  胥止行一个个跟晏岁介绍着他的师兄弟妹们，一共十六位，每一个的死期和年纪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很平缓地说着这些人，一次次地回忆亲友的离去。

  “这个是本君最小的师妹……”胥止行在说到最后一位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异样的神情，但又很快掩去，“那时候我们都叫她小十七，师尊最疼宠的就是她，她也是一只朱雀。”

  晏岁愣了一下，望向胥止行等着胥止行继续往下说。

  胥止行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了，沉吟片刻后给晏岁递了杯茶：“喝口茶再说吧。”

  晏岁已经懒得和胥止行再说自己不喜欢喝茶了，接过茶就一饮而尽，然后继续等着胥止行。

  胥止行抬眸望向晏岁：“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把剑架在了本君的脖子上，而六百多年前，她也做过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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