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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谢文文的死讯


如果白行云在,他一定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一场局中局,谢敬捷也不是真的会不顾谢敬敏的性命,他只是提前预料到了,王令嗣会跳水遁逃罢了。以火烧船,是不得已而为之,同时也是震慑其他的还在逃窜的人,更是告诫所有人,王令嗣已死的假象,这样宁州或许会安生一段时间。

在他人看来,冷漠无情之人实际上也是百炼成钢绕指柔。

谢敬捷自觉终生有愧谢敬敏,又岂会当真不顾他的死活也要王令嗣的性命?

如果可以,这个办法何尝不是在逼他。

他只是没办法了,他何尝不希望能好生生的带他下船,然后带他回到王府。

面对百里长洲的担忧,谢敬捷无比肯定道:

“王令嗣还不会让他出事的。”王令嗣那样聪明的人但凡是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可不会舍得丢,他都知晓用谢敬敏来威胁自己放过他们父子二人的性命,又岂会在如今自身难保的时候放弃一个能让他回心转意的棋子呢。更何况在他准备着留下的时候就已经提前做好了百密一疏的准备,纵然是破釜沉舟他也会想办法逃出去。所以,谢敬敏也根本不会出事,饶是跳水,王令嗣也会想办法保住他不死,当然,这其中定然也是有赌的成分,毕竟,任何一种赌术都有潜藏的几分危险。

而这是他与百里长洲之间的计划,饶是白行云他们都不知道的,因为事先知道结果所以决绝,纵然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连同船一起被付之一炬沉入水底也不会撤销对王令嗣的追捕。可他们哪里知道,白行云的担忧,如果是小茶知道,也不会容许谢敬捷这样做的。

“公子。”

一处农户里,身穿粗布麻衣的王令嗣依旧端着他端方的君子之姿,丝毫不见流落之相,而他面前的人便是不知何时就悄然隐退了的林安。

“林安,你可有我父亲的消息?”

自从跳水的那一日算起,今日已经是他们出来的第二日了。

那一日,他带着人跳水逃生,本就是殊死一搏,姬陵江深不见底而他们当时又处于正中央,距离左右两岸都有相对较远的一段距离,饶是他一个擅游之人都没有把握能成功抵达对岸,更何况他还带着入水不久之后就失去意识的谢敬敏,为了避免被留在岸上观察的人发现他们弃船潜逃,他连水面都没露,直至快要力竭窒息之时幸得前来接应的林安及时把他们带出了水,这才没有绝命于那江水之中。

于江水中长时间失温又脱力,他休息了一天一夜才彻底的恢复过来,醒来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叫林安去接应他父亲。

临走之前他与王白鹤商议过了,让他不必跟着船舶走,到了换防的点就赶紧离开,守义堂的那帮人并不可靠,而他们也没有义务带着守义堂的人逃生,这个时候,都是自顾自的性命,谁还管得了谁,夫妻尚且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只是合作人。但,他的父亲至今都没有联络他,也没有抵达他们之前约定的地点,王令嗣着急,生怕他没有中途下船,也担心他是出了什么意外,于是便让林安去寻找。

这方林安匆匆赶回,他便急迫的想知道他的回答。

这段日子为了王家父子奔波操劳,脸色疲态尽显的林安面露难色,担忧道:“大人当日就已经被抓了,那艘船根本没有从姬陵江出去,在出了码头的不远处的羊肠峡就被截获了。”

从江上劫人并非易事,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他们想着乘船而逃的缘由,可令王令嗣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是中了谢敬捷的圈套,羊肠峡就在码头出去几十里外之远的地方,一如其名,是一段羊肠小道,较为狭窄,但可通船,却是最容易被两岸伏击之处。

当时,他信誓旦旦的认为只要上了船,谢敬捷就抓不到他们,可还是没料到会百密一疏,大意了羊肠峡这地方。

能在羊肠峡就伏击了船,想来,谢敬捷是早早地就派出了人在那守株待兔呢,而他们乘船而逃的计策乃是临时之计,期间也并没有人泄露出去,谢敬捷是怎么做到事先在羊肠峡埋伏的?

王令嗣后知后觉的想起,对了,那叫白行云的自称是谢文文朋友之人,他知道的。看来,这其中出的岔子就是他了。

哼。

王令嗣算是明白了,原来他与谢敬捷之间的博弈,尚未分出胜负。

他摆了那叫白行云的一道,可也从始至终被对方摆了一道,可真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王令嗣进了身后的农宅内,这是一处寻常可见的普通农家,距离城中稍远,寂寥而又幽静,木屋简陋而贫寒,锅碗瓢盆的倒是不缺,但也仅限于此。

而这并非是他们一开始就定下的暂居之地,虽然王令嗣足够的潦倒但也不会委屈自己藏身在这样一个贫苦之地,之所以留在此地,全因为此刻于屋中床榻上昏睡之人。

王令嗣坐回冰冷的榻上,这屋内除了墙壁上放着一蓑衣,中央摆着一张四只脚不平的桌子,也就这一个用泥砖垒起来的榻了。

他垂眸看着床上盖着三床被子仍旧被冻的唇色发白的人,如果不是呼出的浅淡的白色的雾气,在人看来他就是一个死人了。

谢敬敏身子羸弱他是知道的,蟾毒那样的东西本就是败身体的,中毒这些年来,饶是当初中毒时是一个身康体健的成年男子,毒素侵入五脏六腑后也会呈现衰败之相,更何况还被他拉着在那水中游了那么久,但事先他并不知道谢敬敏不会水,不过当时也想不到那么多了。下水后一开始人还在挣扎,要不是他抱得紧人就给水流冲走了,也没过多一会人就没动静了,他带起来也就相对于轻松些,但在水中太久了,寒气入体,这昏睡过去便多日不醒,起初上岸后看着谢敬敏进气都少了,王令嗣还心慌过一阵,可别千辛万苦的把人从水里拖出来人却给淹死了,那他就太得不偿失了。但万幸的是一直吊着一口气,就是没醒来但也不至于死去。

如今他父亲已经落入了谢敬捷的手里,谢敬敏就一定不能出事,这是他唯一能和谢敬捷谈判的资格了。

想起了在羊肠峡被拦截的船只,想起了姬陵江上谢敬捷毫不犹豫的放箭,王令嗣便很想放声大笑。他要笑给这半死不活的人听听,约莫人受点刺激也或许就会醒了。

当然,他是幸灾乐祸的。

他不屑于谢敬敏的口是心非,讥笑于他的痴心错付。到头来,真心对他的一个人都没有,最终还不是落了个跟他一样众叛亲离的下场。

如果这人现在醒着,他一定能不加修饰的用多番的言语去讥讽他,当然,纵然是他现在人事不省,也拦不住他把那些不顺心的事情一吐为快。

望着对方安静的面容,王令嗣心中没来由的烦躁,或许是因为他父亲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知晓了又被人算计的缘故。

他忍不住当着一个沉睡人的面讥诮。“我以为你那朋友跟你有多情深义重呢,原来也不过是在演戏罢了,他们根本就没有真心为你想过,也不怕我真的会拉你一起入地狱。他跟谢敬捷沆瀣一气算计了我,致使我父亲被抓,这一账我总得找人算的。”

他细长的手指跳着起了毛边的榻边,眼底尽是冷凝,语气看似轻松,却给人一种霜寒的冷冽。

“你看到了吗,谢敬敏,没有人是真心待你的,他们都只是在利用你,谢敬捷都想要你的命!如果我真不管你了,你早就在那水里喂鱼了,你什么时候才能看清谁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呢?”

可是躺在床上的人根本无法回应他,他止住话茬后,屋内陷入了长久的宁静,外面突然是有什么响了,啪啦一声,像是爆的一颗鞭炮,王令嗣却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从他住在这的第一晚起,竹子被冻炸的声音就没有断过。

没有人回答,他独自一人面对沉默,他不甘心又无能为力。

从高高在上的王氏接班人,到如今的丧家之犬,身份的转变让他平添一份阴郁,再也没有了之前待人接物的宽容与谦和。

或许是出于没有人回答他的愤怒,王令嗣突然道:

“把他丢出去。”

跟在他后边进来的林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王令嗣,似乎是在确定他是说的是气话还是真话,毕竟这态度倏然的转变的太快。

在林安看来,这个人在王令嗣的心中的地位是不一样的,虽然是他们用来对付谢敬捷的棋子,但也是不一样的棋子,至少是王令嗣一切喜怒哀乐的根源,所以在他说要把他丢出去的时候林安才会迟疑。

最后在王令嗣摄人的目光下,林安果真去动床上的人,可才敢搬动人,又被王令嗣阻止。

林安心道果然如此,王令嗣也就是说说而已,哪里会让自己真的把人丢出去自生自灭的,他赶紧的把手收回来,决定下次王令嗣再生气的时候他也不要掺和了,肯定就没一次真的。

可到底是不是气话王令嗣自己都说不准,见着谢敬敏这要死不活的样子他心里郁闷,自己说了半天这人也不吱个声,真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可真把人丢出去了,这天寒地冻的,不消一个时辰这人就真的要去见阎王了,他好不容易才把人从水里拖起来的,这是他手里的人质呢,怎么可以让人轻而易举的死掉?要是人死了他还拿什么去和谢敬捷谈判?

王令嗣在心底如此对自己道。

“公冶萍怎么回事?不是说快回来了么?”王令嗣眉眼凝重,出声催促,林安低头回话。

“嗯……想来是快了吧。”

王家倾覆之前,王令嗣是嗅到了异常的,是而该遣走的人  都统统安排了出去,公冶萍也在其中,可他知晓王令嗣这会儿找公冶萍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给面前这人治病。这人从水里拖起来的第一晚就发了高热,大有立刻归西之危,但好歹也是缓和了下来,但却一直病着,他们如今本就属于被通缉的罪犯,哪里还能出去请大夫,平日里躲躲藏藏的也就只能在这院里城市的农户里待着。可谢敬敏这情况,一直拖下去是不可行的,总有一天会把真把人拖死,所以找大夫是必然的,但所幸他们自己就有大夫,不至于会暴露在人前,只是公冶萍如今跑的远,已经给他递了信儿,不过来的路上可能要点时间。

王令嗣对于这个回答显然是不满的,俗话说十个好人九成都是烧坏的,谢敬敏这病不仅仅是落水的缘故,王令嗣哪里还能等得及。

分明是他们抓来跟谢敬捷谈判的人质,可如今两人的心都跟着他忽上忽下的。

林安站了会觉得脚僵,动了动脚,问:“那他?”

王令嗣知晓林安是什么意思,是问他还管不管了。

王令嗣沉默了须臾,才有气无力的道:“去弄退烧药来。”

林安得令就出去办事了屋内就只留了王令嗣一人。

他呆滞的坐在榻边,听着屋外呼啸而过的狂风,似乎是要把这屋顶都要掀了。

他垂眸看着不省人事的人,突然就没头没脑的低声说了句:

“谢敬敏,你得求我。”

白行云回来后告知了所有人关于谢文文的死讯,无不是悲恸,毕竟他们都怀有期望的,就算是出事了也不会想过人就这么回不来了,可白行云是亲眼目睹的场景,那江面上,大火肆虐,谢文文不会水,他绝处难逢生,他们没有人会觉得白行云是在骗他们,对此,大家都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痛苦之中。

刘小天哭的最凶,他躲在屋里把谢文文的行囊找了出来,他的东西很少,当初从苄安逃出来,本就身无分文,唯一的两铜板还是谢敬丰误打发叫花子的,当然谢文文有点钱也不舍得拿出来花,说是要用在刀刃上,后来受了王令嗣的恩惠好歹才又买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如今加起来都没有他以前穿的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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