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路大人带着路逍遥的尸身和叶清仪一道离开时，叶清雅看着老人家落寞的背影不由鼻头一阵反酸，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同沈凌泽说些什么，便瞧见定王府的大总管打正前头疾步而来，带来的则是另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沈凌溪在听到孙妃过世的消息时说不出是什么样的神色，那种似恐惧又似了然的神情，让叶清雅看的心里直发毛，总觉得他本就是知道孙妃或有此劫。

　　定王府的总管带来的消息是说孙妃误食了夹竹桃花粉，原本这东西就带毒，她自己本身又对夹竹桃过敏，一旦食用入腹，哪里还会有活路呢？

　　可是叶清雅觉得事情一定没有这样简单，孙妃是什么样的人物？她一辈子都精打细算，为自己谋划为沈凌溪谋划，身边所用的人和物，哪一样不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误食夹竹桃这样致命的东西，这显然与孙妃素日里的作为大不相符，说出来难道真的有人相信吗？

　　由着沈凌泽搀扶回了马车，她才坐定就扯住了沈凌泽衣袖。

　　沈凌泽扭头瞧了她一眼，似乎知道她想要问什么一样，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闲事莫理，送你回家之后我得进宫一趟，你有孕在身要避讳三房三事，就不用进宫去衍庆祭拜了……”

　　一句闲事莫理更让叶清仪心中笃定，孙妃绝不是死于意外。可那又是为什么呢？宫中嫔妃自戕是大罪，孙妃应该不会死于自杀。可如果说谋害……叶清雅点点头闭上眼睛小憩起来，宫里面的事情实在由不得她去费神考虑，这件事的背后绝对牵扯不小，还是置身事外为好。

　　沈凌泽入宫后的第一件事却并非是前往衍庆宫拜祭亡魂，他同沈凌溪一向不合，这会儿巴巴的跑去拜祭，难免不让人觉得他是猫哭耗子，故而一进宫便往皇后宫而去，外头一概的素净与忙碌皆不理会。

　　皇后见了他来，也不似往日那般满脸笑意，反倒是沉着一张脸，唉声叹气的招呼他坐。待他落了座，皇后才端了茶盏吃口茶同他说道：“我同她争了半辈子，斗了半辈子，前儿一早她宫里人来回话说她去了，我这心里……过会儿你去看看她吧！……”

　　沈凌泽并不是不能够体会皇后这番心思，她这一辈子除了为儿子谋划以外，也就只剩下同孙妃斗智斗勇，如何保住自己的后位？如何保他登上太子位。而今孙妃一去，她这半辈子所争所抢，就像是一拳打空在棉花上，心中如何受用？

　　可皇后一提起让他过会儿去瞧瞧孙妃，他便将眉头略拧了一回：“儿臣跟老大是一起进的城门，定王府总管去回老大的时候儿臣就在旁边，既然没同他一起进宫去拜祭，这会儿就更去不得了……”说着抬头瞧了皇后一眼，心内定了定神，继续接上一句，“才见了您就去拜她，传出去只怕要让人以为是咱们做了什么亏心事。”

　　皇后心中一窒，才听明白沈凌泽话里是什么意思，她却也不恼怒，自己儿子会这样想，旁人就更会这样想了。夺嫡到了这个当口，孙家大势已去，可是孙妃在后宫仍旧屹立不倒，想要沈凌泽这个太子位做的顺利，最好的办法就是趁早解决了孙妃这个大麻烦，以免日后孙家有机会东山再起。想明白这一层，孙妃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就不免让人心中怀疑，或许根本就是她这个皇后做下的手脚。

　　沈凌泽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也怕才刚的话伤了皇后的心，张了张嘴才要再说些什么，却听皇后说道：“你会这么想我不怪你，宫里头大多都这么想。这个名声我背下来又何妨？只要你能稳稳当当的坐上太子位，这都不要紧。”

　　见他面露疑惑，皇后面上带了抹笑，隔着桌案伸手覆在他手掌上，暗暗使了几分力道：“这件事你们都算错了你父皇，包括老大也是一样，他以为让他跟你一起领兵就从此相安无事，却没想到你父皇仍有后招。”

　　这番话说的虽不是明着指皇帝，可也实在不怎么隐讳。她手上使出来的力道让沈凌泽心中一惊，这么说来，孙妃的死都是父皇一手安排的？如果是这样……二三十年的相伴相随，孙家已经落魄，连孙妃亲生的哥哥都已下了死牢，何苦还要这样步步紧逼，竟连孙妃一命都留不得，他纵然是个心狠的人，可这样的事情，他自问自己做不出来。

　　皇后见他一时无话，看样子像是不大能体谅皇帝这样的作为，才拍了拍他催他离开：“去勤政殿吧，你父皇大概在等你。”

　　沈凌泽听她说的颇有深意，思忖了片刻，方眯着眼起了身，告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他才退出大殿，皇后近身伏侍的大丫头便上前收拾了桌案上的东西，脸上很有些难过的意味看了皇后一眼，嗡哝着声儿问了句：“主子怎么不告诉王爷呢？皇上他发了殉葬的话，将来万一……”

　　却不想皇后噙着笑打断了她的话，眼神盯着沈凌泽离去的地方久久没有移开：“殉葬又何妨？皇上说的是，只要本宫殉葬，就保老三登基称帝，还会在这之前替他清除掉一切可能成为障碍的人和事。你看，孙妃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她将来或许会阻碍本宫的儿子，所以皇上自己动手杀了她。”她说到此处大约也觉得自己有些可悲，也可能是替孙妃不值，冷笑了一回，“本宫和孙妃一同入王府，伏侍皇上数十载，到头来却没有一个能在他心中占据半点地位。为了他的江山社稷，我们都可以死。”又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添上一句，“既然逃不过一死，何苦告诉老三呢。为这个忤逆了皇上，那这么多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你往后把这个话藏在心里，再也不许说，更不许让他知道了……”

　　或许这既是帝王之情，早在孙妃被降位的时候她们就该看清。今日种种竟又不知皇帝是谋划了多少年，怎么可能容许随意被人打乱整个计划？她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了沈凌泽，会发生什么连她自己都无法预料的到。

　　又或许她们每个人都只是他手中棋子，如果沈凌溪争气一些，今日意外死亡的就会是她，落魄不堪的就该是王家。她是应该庆幸的，自己的儿子争了这口气，将来自己身后仍是太后尊命，王家也可保得一世荣华，这样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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