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蓦然回首(八)
艳阳高悬,一声怒吼响彻在茫茫苍穹之中,震碎那滚滚云霞。
“回来!”
苟三惊天一怒,双目死死的盯着那一步就迈入兰陵城的流光,血饮枪锋猛然一凝,那等寒冷的杀意就是那艳阳天色都被刹那间凝固。
“想走,问问我等同意否!”那临空释放道法链条的二十五人瞬息将加倍的法力灌下,道法如似江河决堤般汹涌的吞向离地五尺的苟三。
流光四溢,五彩而绚烂,只是在苟三眼里,那等绚丽的霞光却是如刀似剑,点滴都要人性命。
“滚!”
苟三眉眼一冷,召出佛怒九枪一直未用,确实是故意为之,为诱李沐风出手,从而一并灭杀!
佛怒九枪第五枪——忘川,与前四枪截然不同,他就好似那道法等阶,每四枪为一道分水岭,前四枪主要用作道法加持,也可以说是纯粹的战斗功法。
而第五枪忘川,就是一道分水岭,他的威力是前四枪远远不及的,当苟三握枪的刹那,那浑厚的战意力量顿时奔涌而来,隐隐有要将人的道法强行提升等阶一般,先前如不是苟三故意克制,怕是此刻他已突破真我巅峰,只要血饮枪不离手,他的道法将一直增长上去,增长到他能够承受的极限。
当然,能有如此威力必定会带着可怕的后遗症,最严重的的怕是会直接七窍流血,枪损道消。
不过三吸,整片虚空如似凝成了一道五彩绚丽的巨大旋涡,而苟三,正是处在那旋涡的正中心,最底下。
那等气势,稍有不慎定是会瞬息间被撕碎,连渣都不剩!
苟三抬眼看着那滚滚倾泻的真气洪流,血饮枪猛然一凝,那沉寂了一段时间的忘川口诀再次响彻在天宇之中,瞬息,大地轰鸣。
“一寸山河百万兵,六道仙途噬枪魂,天将许道铸血饮,至今犹有当年英,第五枪——忘川!”
烈日被乌云徐徐遮掩,整片虚空都显得无比的昏沉,如似迈入了鬼门黄泉。
远远看去,那兰陵城南外三十余里处,整片昏暗的空间里,一道巨大的风云旋涡垂卷在阔地之上,缓缓将那站在小草坡上的瘦弱白衫男子吞没。
旋涡低下,一道红芒拔地而起,带着耀眼的红色尾焰逆流而上,那道红芒好似要已它那一己之力,破了那比它大数万倍的风云旋涡,破了那比它气势强烈万倍不止的霞光锁链。
十吸不到,带着红色尾焰的红光在风云旋涡之中窜动了不下十圈,每当它稍有停驻,那风云旋涡内便是传出一声产绝人还的哀嚎,洒下茫茫血雨。
片刻,乌云飘远,夏日的狂风自北方吹来,在风云旋涡崩碎的刹那,那道看似弱小却极甚的红光,带着红芒尾焰直入兰陵城。
风云旋涡彻底分崩离析,那如是瀑布的法力江河从虚空之中坍塌下来,使得正片阔地都被压塌陷下去五六丈,本是小山坡的小草地彻底变成了小盆地。
碎屑漫天乱舞,尘埃风卷荡出滚滚风浪,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那远远跑来观战的修士皆是伸长脖子遥视那方才塌陷下去的洼地,待得看清具体面目后,皆是面容骇然,视线瞬间转向那消失在兰陵城的红色尾焰上,良久,未能吐出一语。
洼地之中,二十五人歪斜着脑袋靠在坑边,他们之中除了衣物长相不同之外,那倾斜靠背的姿势都是一模一样,面容惊骇,双目无神,特别是那被什么利器一贯而穿的胸膛。
这一日,一则消息如长了翅膀般席卷了整个大明江湖。
白衫少年持血枪而立,以真武巅峰境瞬杀二十五位宗师高手。
那一枪叫忘川,一寸山河百万兵,六道仙途噬枪魂,天将许道铸血饮,至今犹有当年英。
据目击者话来,那白衫少年名苟三二字。
出自金陵,来于天姥仙山。
是为远送红颜。
站在城楼顶上的苟三身子猛然一僵,皱眉转身回望,疑虑之间,袖袍飘动,血饮枪闪动红芒,再次点足,飞入兰陵城。
不远处的山巅清泉上,舒媚儿手揽湖水,看着那随着波纹晃动的倩影,她那本就诱人的红润唇瓣微微翘起,现出一个妩媚至极的弧度。
负琴白衫男子静静的站在她的身侧,清风吹来,他看向那微皱的泉面,那晶莹面具下,唇齿缓动:“该回去了。”
“不急,他还没发现我。”舒媚儿小声灵动,妩媚之中显得有些俏皮:“冷月师兄,你说要杀尽这江湖需要多少年?”
“那二十八人带表不了整个江湖。”负琴的白衫男子正是冷月。
“那就从这二十八人中的江湖开始,一个一个来。”舒媚儿忽地握住那柄清纹匕首,往水面上的俏丽倩影一刀斩去,吟吟的笑了起来。
“他的敌人不是江湖,而是东厂。”冷月面色古井无波,话语不带半分色彩。
舒媚儿轻轻仰起俏脸,笑着看向冷月,道:“一个宗门对抗不了东厂,我就送他两个,两个对抗不了东厂,我就送他三个,三个对抗不了东厂,我便送他四个。”
舒媚儿顿了顿,而后一字一顿的道:“如果还是不行,我便送他整座江湖!”
“给我一个帮他的理由。”冷月面色微微动了一下,却是被他掩藏得极好,看不出分毫。
舒媚儿笑了笑,将清纹匕首递给冷月,而后她后撤五步,伸展双臂手掌向上,她笑着闭上双瞳,敛回笑意面色冰冷,就这样伸展双臂十吸。
清风掠过山巅,撩动起她那喜爱至极的红裙,她忽地张开双瞳,双掌猛然向上抬起,刹那间,山崩地啸。
一颗颗古树拔根而起,山石碎土浮空百丈!
山巅清风,且听她缓缓呢喃。
西洲寒苦,民不聊生。
那一年已是大旱三年,有一个小女孩随着双亲背着破烂包袱往东面逃荒,不知走到了哪儿,好像是湘西,又或者是更远的东面。
吃惯了树皮草根的一家三口逃到了一个小镇上,镇子不大,却到处都是馋眼馒头包子,那香气四溢让小女孩不肯挪步,或许是她走不动了,实在走不动了。
她浑身脏兮兮的,衣衫破烂,脸上啊,可能就只见着那双冒着泪水的眼了,穿在脚上一年多的鞋,也是母亲在逃荒路上捡几颗草编织的。
她望着那蒸笼上白白的冒着白气的馒头啊,死活都挪不动步子,奈何爹娘实在拿不出铜钱,一个铜板五个馒头,五个馒头啊,能让爹爹吃两个,娘亲吃两个,她早上吃半个晚上再吃半个,可就是这一个铜板啊,爹爹被送了官,娘亲也一病不起。
后来有好心人告诉她,她爹爹因为不肯充当劳苦在牢里被活活打死,其实她知道啊,她知道爹爹是担心娘亲和她,怕她们娘俩死烂大街,哪怕是劳苦能给爹爹一个铜板,他定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她是知道的,她比她爹爹更了解他。
后来娘亲也睡着了,娘亲说她不饿,睡着了就不饿了,把半个乞讨得来的馒头给她吃了,可是太阳出来很久了啊,都快落山了,娘亲还是不肯醒来,他们告诉她说,说娘亲不会醒来了,她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再后来啊,她穿着娘亲给她编织的草鞋,与那群一路逃荒的人往更远的地方走,当然也不是一直走啊,在爹死了之后娘亲睡着了之后,她也能经常吃到馒头的,还有咸菜呢,那人说,只要她肯在大户人家住一晚上就能吃到一个馒头,是一个哦,不是半个。
她见过有好几个一样大的在吃了馒头住了后,回来不久就死在路上了,所以她每次都只吃馒头不去住,当然啊,这样她在肚子里断了骨头,还有手啊脚啊都有断过啊。
她被那群人丢在路上,她就爬啊爬啊爬啊,饿了就吃树皮草根,渴了就和泥沟水,很好吃的。
好像是下雪了吧,好像很冷吧,她想起了爹爹,想起了娘亲,娘亲说累了饿了就睡一下,那是娘亲睡后不肯醒来那天晚上跟她说的,她记得。
她也睡着了,娘亲没有骗她,睡着了就真的不会饿了,怪不得娘亲不肯醒来,怪不得。
后来啊,她醒了,在一个医馆里,医馆里的人对她都很好,给她饭吃,给她衣衫穿,给她治病,开始她很害怕的,害怕吃过馒头之后第二天就死掉了。
再后来啊,她彻底好了,医馆的人也给了她银钱,说是什么少爷交代过的,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少爷是什么意思呢。
呵呵,少爷...
所以啊,这些年她唯一活着的理由就是要找到“少爷”,保护好“少爷”。
谁要他死,她就要谁死,哪怕是东厂不可敌,哪怕是与整座江湖为敌。
拱手江山讨他欢!
“这个理由,够不够!”
舒媚儿尖声戾喝,伸展的双臂猛然松开,那一直悬浮在虚空之中的山石碎土参天古木瞬息坠落。
数万军骑刹那被掩埋。
舒媚儿忽地妩媚一笑,遥视那兰陵城楼,清风撩动她那红裙波动她那长发,悠然转身,回眸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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