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霜找到江辰时，已是数个时辰后。

　　它的身形已变得极其虚幻，身上鬼气快速流逝。

　　而此刻的江辰，正在一处空地上，盘膝闭目，静静等待着。

　　九霜焦急上前。

　　可才走出一步，它又停下了脚步。

　　支撑它焚身炼魂的信念，是见江辰一面，是哪怕死，也能死在江辰的怀中。

　　可此刻，它却犹豫了。

　　瞥了眼自己的身躯，它心中难过。

　　如今的它，已不再是雪白如霜，而是身体幽兰的一只鬼狐。

　　江辰大概率是认不出它了……

　　九霜这个名字，也与此时的它，显得是那般格格不入……

　　九霜自问。

　　此刻去见江辰，它能说些什么？

　　为自己的遗忘道歉？

　　可这种事所带来的伤害，根本不是一句道歉可以弥补。更何况，它忘记江辰不是一次两次，而是九世数十次！

　　再者。

　　若真的道歉，则必须说出自己已得知“九世回溯”。

　　九霜做不到。

　　它做不到因为自己任性，而让江辰再沉浸在九世的悲伤中。

　　这一世，江辰笑的很开心。

　　它不想再看到，那个背影落寂，表情无奈得白衣江辰。

　　最终。

　　九霜并未靠近江辰，而是跃上一棵古树，俯卧在树枝上，痴望那黑色身影。

　　“江辰，这一世你要好好的。”

　　“这一世，你不需要再保护我，而是要保护好自己。”

　　“若有一日……”

　　“若有一日，你想起了那只横断山脉的白狐，就去那悟道树下，看看我。”

　　“虽然我并未葬在那，但那是你我初识的地方。”

　　“江辰……”

　　它喃喃低语着。

　　声音越来越轻，说到最后时已是泣不成声。

　　它难以克制，想扑到江辰怀中的冲动。

　　可它不能。

　　它已自私、任性了九世，至少这一世，它想懂事些。

　　“临死前，能远远的看上你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它尝试自己说服自己。

　　明明是这样。

　　明明应该是这样！

　　可此刻的它，却心痛如绞，只觉得撕心裂肺。

　　时间继续流逝。

　　随着鬼气的消散，九霜的身形愈发虚幻，思绪也变得模糊起来。

　　它不敢闭眼，担心这一闭，就再也无法醒转。

　　它尝试咬自己。

　　想用这种方式，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

　　“江辰，我累了。”九霜最终还是呢喃。

　　它不想放弃。

　　可时间已到，它已无法继续存在于此地。

　　蓦地。

　　它想起了曾对江辰说，化形后要嫁给后者。

　　“如今仔细想想，你似乎从未正面答应过我。”九霜惨白一笑。

　　九世轮回。

　　它每次提起这件事时，江辰总会沉默以对。

　　现在想来，恐是江辰根本不确信结局吧。毕竟九世轮回，他一直都不是能获得幸福的那人。

　　“若有下辈子，你就算不娶我，我也会赖在你身边一辈子。”九霜勉强一笑。

　　言罢。

　　它再也支撑不住，终于闭上了双眸。

　　它的世界陷入黑暗，且有一道白衣身影，在虚无中越走越远……

　　而就在它即将彻底失去意识时。

　　“小狐狸，又见面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耗费所有气力，九霜终于睁开眼眸。

　　它。

　　瞬间，泪流满面。

　　因为出现在它眼前的，正是江辰！

　　江辰不知何时，竟从远处的空地，来到了这参天古树之上！

　　此时此刻。

　　九世轮回中，江辰的话语浮现在耳。

　　‘九霜，没事的。不论你忘记我多少次，我都会帮你回忆。无论你身处何地，我都会找到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能一眼认出你。’

　　‘是啊。’

　　九霜心中感慨。

　　它眼前的这个男人，总是能帮它记起一切。总是在履行自己的诺言，从未失言。

　　九世轮回中。

　　它化形后，江辰找到了它。

　　这一世。

　　哪怕想做个坏人，哪怕它沦为九渊鬼狐，江辰仍旧认出它，找到它。

　　九霜从未感觉如此幸福过。

　　但这种幸福，又夹杂着浓浓的心疼。

　　它心疼江辰的傻。

　　九世轮回。

　　江辰一直在锲而不舍向善，竭尽全力履行诺言，从未考虑过自己。

　　这一世。

　　明明都打算做个坏人，江辰却仍旧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它决定，重新认识江辰。

　　而这一次的相遇、相识，将再也不会被它遗忘，直至死亡……

　　擦拭眼角泪渍，九霜笑道：“是啊，人类，又见面了，你叫什么名字？”

　　“江辰，你呢？”

　　“我以前有个名字，但在看到你的瞬间，好像忘了。”

　　“奇怪的狐狸，既然如此，要不我给你取个？”

　　“好啊！无论是什么名字，我都会记一辈子。”

　　“嗯，就叫九霜吧。”

　　“……”

　　九霜一愣。

　　它原本还想着。

　　这一世，江辰会给它取不一样的名字呢。

　　却没想到。

　　它已不再是九天幽狐，不再是雪白如霜的白狐，竟仍然被取名为“九霜”。

　　“为什么是九霜？”九霜询问。

　　“你是九渊鬼狐，自然以‘九’为姓。至于‘霜’嘛……”

　　说到这。

　　江辰将九霜抱入怀中，轻抚其毛发道：“我懒得再想一个。”

　　闻言，九霜哭笑不得。

　　她想吐糟，但已彻底失去气力。

　　鬼气的流逝，让它的意识再次变得模糊起来。

　　它本以为，自己不怕死。

　　可此刻才明白……

　　它怕。

　　怕死后，再也见到的江辰，再也无法跟江辰说话。

　　若有可能。

　　它想陪着江辰走遍十方世界，为江辰拦住一切敌人。

　　若有可能。

　　它真的很想、很想，化形后能嫁给江辰。

　　可此刻。

　　等待她的唯死而已。

　　虽如此，但它并不后悔。

　　因为这一世，它真的能在保留记忆的同时，死在江辰的怀里。

　　“江辰，你真好闻。”闭上双眸，九霜发出如同梦呓般的声音。

　　“胡说八道。”江辰端正神情，“你已不是九天幽狐，哪闻得出人心善恶？”

　　“但我就是能闻到，闻到你的善，闻到你的好，闻到你的一切。”

　　“……怪狐狸。”

　　“傻人类。”

　　“……”

　　对话戛然而止。

　　九霜彻底失去意识，那鬼气凝结的身体，已逐渐开始溃散。

　　江辰见状，连忙拿出一枚幽蓝色水晶。

　　水晶散发浓郁蓝光。

　　蓝光笼罩下，九霜的鬼气不仅没消散，反而变的愈发凝实。

　　“哎！”

　　江辰长叹一声，“狗系统，原来这幽泉水晶，竟是要用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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