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三十九章 高度
“几千万人民币?”
霍延平惊得差点没蹦起来。
这个数字太过震撼,都相当于一个中型钢厂的全年利润了。
只靠种地,种这种特殊的大米,怎么可能?
所以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宁卫民在吹牛。
“你可别跟我信口胡说啊,你这是要种大米,可不是种金子。怎么可能卖出这么多钱!何况你把这种胭脂米卖得这么贵,能买的起的人又有多少?这个世界百万富翁可是少数里的少数,愿意花这么多钱的人尝新鲜的人能有几个?”
霍延平会提出这种质疑,宁卫民并不奇怪。
毕竟国内的环境和外部相差太大了。
而即使是霍延平在国外的时候,他们注意力的重点也放在外部世界的重大变动上。
尤其华夏又是那么羡慕西方发达的科学技术,现代化的工业水平和军事实力。
现在上头最大的目标就是尽快摆脱农业国的桎梏,期待早一天发展起自己的工业体系来,不用再事事求人,看别人脸色。
但也正因为注意力都放在发展工业和科技上了,对农业小分类里某些品种存在超额利润视而不见,关注不到,再正常不过了。
“领导,您说的道理是没错的。可我还得提醒您,少和多的概念是相对的。尤其以我们国家的现状和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比起来,贫富差距之大,恐怕更是超乎您的想象。就说富翁吧,在我们国家,有一百万财产的人都很少。但对于日本来说,一百万人民币也就是两千万日元而已,大多数大城市的家庭都能达到。甚至这些人都不能叫做富翁,因为现在东京的房产,一套普通公寓差不多就值这个数目。要按照这个标准的话,日本大城市的人几乎人人都是富翁了。其实要按照人家自己的标准,日本的富人阶层最低门槛是年收入一千万日元。这个群体目前在日本大概在百分之七左右。也就是八百多万人到一千万人之间。”
“这么多人?”这个数字同样让霍延平不敢置信,“你确定你没搞错吗?会不会太夸张了?”
然而宁卫民却摇了摇头,相当笃定的说,“这是日本当局今年年末公布的调查数据,日本NHK电视台和五大民放,年末都有报道。特别是广场协定之后,由于本币升值和持续性的宽松货币政策,日本股市楼市疯狂上涨,现在的日本人钱都多得花不完了。所以近年来他们才会不断在世界各地买买买。而且据我了解,夏威夷和关岛的酒店和房产,如今已经很多都被日本人买下来了。他们的富裕程度已经开始震惊西方了,因此这个数字我认为不会有太大水分。”
霍延平沉默了,他当然知道日本是亚洲最发达的国家。
超英赶美的目标,共和国还没做到,日本已经先一步做到了。
但他仍然没有想到,日本老百姓的个人财富居然也能到达这么夸张的地步。
个人年收入一千万日元,那是什么概念,那是五六十万人民币啊。
而且这样的富翁,日本有好几百万人,这怎么得了!
明明日本作为战败国,二十年前比华夏也好不了多少。
怎么现在两国连个人的经济实力差距也能到达如此夸张的程度呢?
他想不通,也琢磨不透,只有一种莫名的焦虑和由此而生的紧迫感……
至于宁卫民,看着眉头紧锁的霍延平,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于是借此,更是一鼓作气地说下去。
“一旦富了,人的心态就变了。现在的日本人或许是财富来的太容易了,完全就是暴发户的心态,他们不懂得珍惜,追求奢侈已经成了本能,连普通老百姓都膨胀得要命。所以在日本,东西卖得越贵越不嫌贵,甚至他们已经变态到了在食物上裹金箔的地步。否则我在今年才在日本开办的两家餐厅分店,又怎么可能短短半年就收回来成本,而且还赚到了相当于国内一年的营业利润呢?至于这次我弄到日本去的胭脂米,基本上一个月都不到就售罄了。不瞒您说,有些餐厅的老客人还为此感到遗憾,不少人想要出钱提前预定一些今年的新米呢。”
霍延平眨眨眼,再次表达出无比惊诧的情绪。
现在的日本经济,各种奇怪现象太多了。
连卖五百块人民币一碗的米饭,居然也会抢着吃?
这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不可理喻的事儿。
好在宁卫民又把话题转向了法国,这才让他波动的情绪重归平稳。
“至于法国那边,作为老牌资本主义国家,虽然近年来有点安于享乐,不思进取,经济一直在下滑,早不复当年的荣光。但是您应该清楚的,法国有它独有的底蕴。一是被称为“老钱”,有历史传承的豪门世家多。二是作为西方世界的时尚中心和美食中心,在全世界范畴内,法国一直都是奢侈品时尚和美食风向公认的引领者。”
“近年来法国为数不多的还在增长的产业,就恰恰证明了这一点。因为实际上,也只有服装、化妆品、珠宝、皮具、酒水、高级酒店和餐饮服务在支撑着法国的经济,连原本法国颇有优势的电影产业都不行了。法国人不但享受奢侈,而且奢侈也成了他们的生存自主,在为他们持续性的收割全世界富人的财富。”
“这一点,我们只要看看LVMH公司旗下的轩尼诗和酩悦品牌,每年仅在欧洲就销售上亿瓶的酒水,就足以了解,法国人在这方面有多么大的利润了。而且法国人在这方面的消费,也比日本更有持续性。这就是有财富传承的富人和暴发户的区别。也就是说,目前其实只要有日本和法国这两个消费市场,对我暂时就足够了。起码每年卖掉几十吨的胭脂米应该不成问题。我有这个把握。所以您千万别小瞧这个胭脂米,它种出来真的可以价比黄金。”
“另外,我还要多说几句,这种胭脂米,绝不能简单的只当做一种高档食材来看待。我们更要重视胭脂米背后的文化属性。因为任何一种奢侈品,都不仅仅是因为其本身的稀缺性才值钱,让它们产生溢价的,本质是文化附加值。说白了,奢侈品就是一种文化的标志性符号,体现的是一种文化的高贵。反过来,对于奢侈品,促使人们心甘情愿花钱的,也不是商品本身,更多的其实是一种对某种文化的向往。是一种能让消费者感到自己与众不同和非比寻常的感受。这在那些法国佬嘴里,被称之为格调,或者是品味。”
“基于这点,我甚至可以说,我们如果真的能够让那些外国人认可我们的胭脂米,心甘情愿花大价钱购买。那么就一定会对树立我们国家正面形象和推广华夏文化产生积极作用。也更容易为我们塑造良好的国际形象,获得外部世界的友善。因为人们只有从心里认可,去崇拜,去喜爱的东西,才会去花大钱追捧。”
“您想想看,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比美味的食物更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吗?难道那些为胭脂米惊艳的外国人,他们对这种粉红色大米的来历会不感兴趣?只要他们有兴趣,“皇家御用”,和《红楼梦》就会成为胭脂米的联动词,然后通过食客之口,同样传遍天下。甚至能够直接改变某些外国人认为中餐就是低廉没档次,华夏只有贫穷落后的成见。这种方式,难道不比那些生硬的对外宣传要更讨喜,更有效吗?”
霍延平一直看着宁卫民滔滔不绝地说话,思路也随之逐渐深入。
原本还担心他有点异想天开,想挑挑他的错处,却没想到,越听越是心情澎湃,越听越是心情激动。
等到宁卫民说完,虽然嘴上还没说什么,但心里已经是暗暗点头。
这小子果然与众不同,就这份特立独行的思路就值得他看重。
别看长篇大论说了这么多,可仔细听听,还真不是纸上谈兵,夸夸其谈,好像真有一定的可操作性。
尤其他很能挣钱,但眼里却并不只是纯粹盯着钱。
居然能把一个特殊农产品的种植和出口创汇的事儿,拔高到国家形象和对外宣传的高度上,这个看问题的角度完全是让人耳目一新啊。
很有点发人深省,另辟蹊径的意思。
还别说,如果别人跟自己说起种大米的事,他多半不会感兴趣的,肯定只会认为是农业口的事。
但换宁卫民来说,他居然兴趣十足,还真听进去了。
而且听下来后也比较认可他的想法,被他说的有点跃跃欲试,很好奇他描述的情景是否真的能出现。
所以静静地想了想,决定还是尽可能帮他一把、
毕竟这件事也算扶植地方农业的好事。
何况真的要做成了,等于替国家平白赚了半个首钢,何乐不为呢?
“行啊,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想做事更是好事。你还真的很不错,在日本把餐厅经营得有声有色,赚了不少钱啊。同时还能想着家乡的农业发展,想着国家的形象宣传。好好,就冲你的这份心思,就值得表扬。那你说吧,希望我为你做点什么?”
宁卫民听见霍延平这么说,忙双手拿起XO的酒瓶,打开来,给霍延平的酒杯满上。
“我想要在玉泉山脚下圈一些地做胭脂米的稻田,如果不行的话,或者您能让HD区禁止四季青地区禁办工业类企业,保证水源不受污染也行……”
宁卫民的话没说完,霍延平就微微皱了皱眉头,继而摇了摇头。
“你呀,是真敢想,也是真能给我出难题。玉泉山的脚下圈地?亏你想得出,那是直属的禁区,还是军管,我就是部长我也说不上话。HD区嘛,你想不让人家办工厂,那人家的财政怎么办?难道人家就不要发展了?你也知道,现在就是搞工业最来钱。地方经济搞不上去,主管领导要负责任,何况工厂落地就不能挪窝了。你是区长你怎么想?你让我干预地方政务,还毁人财路,你觉得我有这么大的能耐?”
“我也知道这事情不好办。可我还得说,工业的副总用太大,要付出破坏环境的代价。长久来看,对地方政府不是好事。可种胭脂米就不一样了,以后后续能成为地方的一项支柱产业,长远来看,对地方政府更有利。而且实在不行的话,我愿意给与地方一定经济补贴,比如说,一年一百万,甚至二百万。只要他们给我划出几公顷地来,而且保证没有工厂破坏山上下来的水源,就行……”
宁卫民一向软和,在霍延平面前,很少对一件事有如此坚持的时候。
听见他报出来的价,霍延平知道他是不惜血本了,所以倒没一口回绝。
喝了一口酒,品味了良久,霍延平终于开口,“既然你这么想做这件事的话,那有时间的话,你和农大一起出个胭脂米项目的计划书吧,除了经济价值,也好好写写刚才你那些文化属性的论调。最好年前交给我。先说好,我也只能是试着看看,不一定保证能办成啊。万一不行,不要怪我……”
“不能不能,领导,您太客气了,呵呵!”抬起头,宁卫民也举起酒杯,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一边敬酒一边说,“真是给您添麻烦了,太谢谢了,无论成与不成,我都会记住您的帮助……””
霍延平这次拿起酒杯,也丝毫没有客气,示意宁卫民碰杯,喝了一口,笑道,“你是该谢谢我。这种麻烦的事情,除了我恐怕也不会有人肯为你奔走了。没好处,全是麻烦,谁会傻到去做这种事呢?我呀,今天就不该喝你这么贵的酒,可谁让我喝了呢,这就没办法了。”
宁卫民知道,霍延平这是在开玩笑,故意这么说的。
所以虽然脸上讪讪地笑,可心里暖暖的。
原本也想要说几句奉承话的,可不想霍延平又有点触景生情了,耳听他说。
“说实话,我现在还真是挺羡慕你这样的年轻人啊。年轻还有条件试错,身边或多或少,总有些长辈可以求教的。尤其是你,你很聪明,很懂得如何善用这些条件。要比起你来,我就不行了。我过去可没有这个条件,也不懂得怎么利用,所以走了很多弯路。就是现在我也依然在某些方面的亏。就比如说吧,你遇到难题能找我来。我要遇到难题了,别说找人帮忙了,就是在部里真正能够就事论事,敞开心扉好好谈一谈的人,我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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