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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十一节 善猪恶拿


两个人匆匆喝了一口面汤,便选了一条僻静的街道,沿街闲走。

  此地本是个繁华富庶的所在,却因天灾人祸,兵连匪患不绝,早就变得民尽财穷,凋敝落寞了。

  只有那一间间大烟馆,一座座烟花妓院,依然兴盛不衰。

  这些个倚窗而望的窑姐儿们,见有生人来了,便主动摇摆手中的绢帕,娇滴滴的呼唤他们进去消遣消遣,还说此地乃采阴补阳之所,包你们二位爷台满意。

  两个人不想在此多做停留,只好低了头,加快脚步,穿过了街巷,却见前方乃是一家卦馆,门前八卦旗高挑,却空无一人。

  二人心生好奇,便挑开帘窿,进到了卦馆里,但见正面坐着一个先生,却是光头没戴帽子,一条大辫儿垂在脑后,正伏案打盹儿呢。

  二人见了不觉好笑,这响晴白日的,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做生意,哪儿还能有时间在此盹睡呀,于是就拉过两条凳子,坐了,静等他清醒过来。

  不料这板凳拖地的声响惊醒了先生,只见他一个激灵抬起头来,却见有二人正坐着看他,忙用手擦了擦嘴角的粘涎,正襟端坐,便要说几句拿人的话,却见麻三儿面容冷峻,一旁的柴禾英气勃勃,不免就打了一个突儿,把刚到嘴边儿的话又咽回去了。

  麻三儿见他却也实相,当即便清了清嗓子,随手掏出十多两银子,轻轻放到他的桌上。

  这位先生却是久未开张的,家里七八口人见天儿等着他买米下锅呢,见了银子,当真是喜动了颜色,忙伸出手,将银子拿了,一面将它揣入怀中,一面还抱歉似的冲着麻三儿一笑,好像在说,这位爷,您既然银子离了手了,可就别再往回要了这个。

  麻三儿眼见他收了银子,方才开口道:

  “这位先生,小可尚有一事不明,特来讨教。”

  那算命先生听了,忙拱手道:

  “这位大爷,休要客套了,方才出手已是大方的紧了,不知有何事相问,但说无妨啊,但说无妨。”

  麻三儿便接着道:

  “小可昨日进城,听闻店家说,近日里城中闹鬼,却是不知其详。”

  一听这话,这位算命先生登时脸色就变了,他嗫嚅着想要将那银子掏出来,可又舍不得,踌躇了半晌,方才定了定神道:

  “二位爷台,小可就是个走江湖的算命先生,对于捉鬼降妖之道那是半点儿也不通的。

  您二位若想要拿妖,那还得往别处儿问问,小可这里却是无法儿可想啊。”

  麻三儿见他害怕,便陪笑道:

  “先生也不必惊慌,小可就是想问一问城中的变故,至于拿妖一节,便自有官家主理,我等哪用操那份儿心呐。”

  要说这个算卦先生,也不是等闲之辈呀,他察言观色,早看出麻三儿并非俗人,便开口动问道:

  “不知您二位高姓、台甫?可否直言相告呢?”

  麻三儿当即取过签筒,口中道:

  “既然先生是以算卦为业,那不妨为我等起上一课,想必就能知道端的了。”

  言罢,他便摇动签筒,须臾间便有一枚竹签儿落在地上。那先生忙不迭的弯腰拾起,略看了看便惊道:

  “您,您却是星宿下凡,端的不是平白常人,小可却再要问一句,您到底是何人?”

  一旁的柴禾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见他又问,便懒洋洋的答道:

  “我三哥岂是你能叫的,我们就是办团练的。”

  那名算卦先生闻听此言,慌忙起身,一揖到地道:

  “小可有眼不识尊严,莫不是坊间传说的麻三爷到了。

  听闻您‘办团练救民于水火,惩凶顽箭射天师;平民愤私设公堂,有大志揽天下豪杰。’今日一见当真是三生有幸,这点银子小可那是断不敢收的。”

  言罢,便要取出银两。麻三儿见状,忙阻止道:

  “为民除恶,当是我辈男儿之本心,何劳挂怀。

  我看你也不容易,这里还有五两银子,权且做我的见面礼,你且收了。”

  那先生手托着白花花的银子,竟流下泪来道:

  “小可是何等样人,敢蒙您垂赐如此。且有用我处,直说无妨。”

  麻三儿便道:

  “我夜来思量,使城中百姓遭殃的术法儿颇似苗家的摄魂术,不知这城中可有苗人呢?”

  闻听此言,那算命先生先是沉思了半晌,接着便抬头道:

  “若论此节,却是旁人休想知道,只有某家能略知一二。

  此城本在关外,乃蛮荒之地,却在县老爷的家中藏有一个苗人。

  此人是个老太太,曾在官家远赴云南上任之时,做过他家的下人,因调弄得一手儿好菜蔬,才被一直留用至今。

  想来这城中,除了他家,别人是万万藏不得的。”

  一旁的柴禾听了,立即瞪大了双眼道:

  “难不成这县官老爷,也是罗刹教不成吗?”

  正在讲论的算命先生,听得了罗刹教三个字儿,不免面容一紧,就连口里的句子也接不上了。

  他瑟缩了半晌,方才恢复了镇定,却是向麻三儿言道:

  “二位英雄好汉,断乎是不怕罗刹教的,只是此教妖邪之类甚众,就连官府也要惧他们三分。

  如若跟这帮人结了梁子,那是断乎没有好结果的。

  你二人俱是良人,犯不上跟他们为仇做对,依我看还是远远逃开去吧。”

  麻三儿则笑道:

  “感谢先生的一片好意,可我等都是中华男儿,当为国为民效命于疆场,怎可藏于他处,苟且偷生呢?

  您方才所说的,我等俱记下了,还望先生守口如瓶,莫要事先走了风迅。”

  那算命先生则道:

  “小可焉有此等胆量,想来此地也是不能呆了,这便收拾起家私,带上老小,赶奔关中逃难去了。

  咱们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年相见,后会有期。”

  言罢,便匆匆出门摘了幌子,又与二人拱手相别,就此去了。

  麻三儿见那先生去的远了,自是不敢多做停留,看天近正午,便找了一处案头,要了两碗盖肉拉面,吃得饱了,又寻到一处书场,听了一段儿薛仁贵征东,这才回了店房,却见成瘸子兀自熟睡未醒,便自寻了炕头儿,倒头睡下不提。

  这一觉直睡到掌灯方醒,麻三儿见成瘸子已经无碍了,便将白天所见和盘托出,并说准备今晚儿就夜探县官的府邸,定要查他个水落石出。

  成瘸子见说,起先那是坚决不允的,认为着此一去必是飞蛾投火,凶多吉少,可他到底耐不住麻三儿的央告,最终也只得点头同意了。

  于是麻三儿与柴禾二人尽皆换了小衣襟短打扮儿,带上寸金短刀,从店铺的后墙翻出,直奔县衙而去了。

  这处县衙却是后来改建的,将后院儿直接辟成了眷属的住所,两个人到了衙属的后墙,已是三更前后了,便手挽着手,叠起了罗汉,一齐翻过了墙头儿。

  但见院中漆黑一片,幸而没有养狗,他们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蹑足潜踪,探看了前院儿、后院儿以及两个跨院儿,却是一无所获,正在焦急间,忽见一棵樱桃树上,挂着一个香囊。

  这香囊形制诡异,用手摸上去里头却是硬邦邦的,好似装着骨头。

  柴禾见状就想摘下香囊,却被麻三儿阻住,他们又在左近探看了一回,见没有其他的发现,便再次翻出了后墙,偷偷回至店中。

  成瘸子却早记挂着二人的安危,始终不敢熄灯就寝,见他们安全回来了,心中的一块石头方才落了地。

  麻三儿将自己的所见对成瘸子一五一十的讲了,成瘸子则沉吟了半晌道:

  “从这香囊的形制上看,确是南方的蛊毒。

  相传若将坟中拾来的人骨,装入香袋内,便可震慑他人的魂魄,却多是江湖术法儿,只能恐吓那些妇人、幼童,当不得真的。

  不过以此来看,这城中的古怪多半儿便是这苗人所为了,可眼下却如何告知官家,叫他们自行捉拿呢?”

  麻三儿道:

  “此事我也想了很久,倒不如直接上县衙中说的清楚,待拿到了妖人,却不由他们不信了。”

  成瘸子道:

  “此招釜底抽薪,端的是好,可你乃带罪之身,倘或被当堂认了出来,却不是耍处。”

  麻三儿道:

  “这个叔儿您尽可放心,我虽是带罪之身,可此地山高皇帝远呐,又与奉天不通马驿,断乎认不出我的。

  待除了那妖人,我等即行离去,即便被知觉了,却也无碍。”

  成瘸子心知,就这位“三爷”,乃是个敢欺天的太岁,就算自己磨破了嘴皮子,那也是劝不住的,到最后只好商议定了,由成瘸子自回围子,叫了王大愣等人前来接应,没有事情便罢,倘若一个没留神,被官家知觉了,便要打破城池,闹他一个天翻地覆。

  此正是“翻天覆地慷而慨,一片痴心震古今。若论天下谁一统,且看万众主浮沉。”

  话说,三个人商议定了,便互道了珍重,分头行事去了。

  麻三儿与柴禾待送走了成瘸子,便上街来买了两套道士的服饰,就静等着天黑了。

  要说他二人也是走惯了江湖的,又怎会惧怕这么个小小的衙门口儿呢?

  实则不然,此地虽说山高皇帝远,却也是个死地,往北走便是黑龙江及罗刹的地界,往南,往东,往西又都是荒山秃岭,行走其间是断乎难以存活的;另外俗话说的好,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能够过安生日子,那还是不要自讨苦吃的好啊。

  待得掌灯时分,二人都拴束定了,扮作道士的模样,将随身的包裹藏了,暗揣寸金短刀,便寻着路径,直奔县衙而来。

  他们穿过了三街六市,直到县衙门前,却见门上悬着两盏气死风灯,左右各有两名衙役守卫,见来了两个道士,为头儿的便将手一挥道:

  “去去去去去,这里乃是官家的衙门,不是斋僧布道的门庭,若是走的晚了,便要将尔等披枷带锁,捉将起来。

  快走快走,前面儿正有一家寺院,看在同为出家人的份上,定能施舍你等一顿饭吃。”

  柴禾见事不谐,急忙将手中的拂尘一摆道:

  “无量天尊。几位军爷请了。

  我等乃是青城山的道士,听闻城中有妖物作祟,便不辞辛苦赶来为你等降妖除怪。

  还望进去通禀一声,也好叫衙中大小人等俱出来迎接?”

  那衙役闻听,不由得就勃然大怒了,

  “你这吹牛鼻子的胡缠,想起初便是你等为祸城里,现如今却是又来了。

  我家老爷请的都是和尚,何尝请的你来?我看尔等必是与那妖人一伙儿,来人,且与我拿了,带到了公堂上细细审问。”

  他的话音未落,一旁的公差,早齐声儿答应着,就要上前拿人了。

  二人见势头不对,正待要走,却忽见门里走出一个师爷,头戴瓜皮凉帽,身穿绸缎小衫,手里摇着折扇儿,不耐烦的问道:

  “我说小五啊,你这大晚上的吵吵什么呢?叫我等俱不得安生,你看现下便是老爷怪罪下来,叫我出来看看呢。”

  那衙役慌忙答道:

  “王师爷您有所不知啊,这两个乃是山上下来的道士,口口声声要为我等捉妖呢。

  您看先前老爷不是已经拿了一个道士吗?

  现如今却又来了两个,怕不是也来骗吃骗喝的?

  所以小的便叫众兄弟将他们拿了,正要送往衙里去治罪呐。”

  那师爷闻听,先将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取出鼻烟儿壶,在鼻子上嗅了嗅,方才道:

  “我说小五啊,你就是这么个没脑子的畜生。

  如今也在衙门口儿干了几年了,还是这等的没有见识。

  想他们远道而来,怕不是真有些本事?倘拿了妖精,太爷高兴,说不定赏将下来,也有你等的一番好处的,只知一味村强,却不误了大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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