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克再度缄默，指尖的动作都因此有所停滞，他张了张嘴，在酝酿许久后才试探性开口：“你……是怕我死在那？在没有任何回报的情况下，那我要是真死了、你会做什么？”

  “……”萨贝达沉默了。

  这话在问出口后裘克当即就后悔了，他其实都搞不懂为什么每次总要问萨贝达一些匪夷所思的问题。

  一瞬间尴尬弥漫全身细胞跟血液，连肢体动作都不协调起来，只见裘克猛得摆了摆手尬笑几声，眼神飘忽不敢直视萨贝达此刻的表情。

  他感觉到一股注视，不用想都知道是萨贝达在看他。

  想到这，裘克连咧开的笑靥都显得十分不自然。“操！不对、我问着玩的，哈哈——！吓到了吧？！其实……”

  “理智上来讲，没有回报的事我向来不做。”萨贝达蹙眉晃了晃发疼的额角，絮絮的低语声在房间中回荡，不轻不重、却足够分量。

  没等裘克失望，萨贝达接下来的话语就犹如自言自语，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

  “但如果只凭借一时冲动——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杀了祂，若是实在做不到，就只好陪你一起死了。”

  “……？”这话令裘克蓦然愣住。刹那间，他不敢置信的抬眸看向萨贝达。

  对方此刻正垂颔似是在沉思，眼帘下晕开的光晕潋滟出的是诚恳，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他貌似随口一问的问题。

  裘克咽了咽口水，莫名的悸动再次泛滥，他视线偏移好巧不巧落在了不远端的床头柜上。

  因为房间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是身后敞开的落地窗外透撒的月光，装有萤火虫的玻璃罐在夜晚的房间里尤为引人注目，裘克一眼辨认出那是自己曾经亲手送给萨贝达的礼物。

  摆放在如此显眼的地方，且没有任何损坏，可见拥有者对此物的珍视程度。

  裘克心下动容，问道：“你还留着它？”

  “嗯。”萨贝达兀自点头。

  “为什么？”

  “因为是你送的。”

  “……”

  四周的动静转为沉默，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以及裘克加速的心跳声。他面部的温度攀升，耳尖都浮起不正常的红晕。

  红发小丑内心百感交集，说不为之动容是不可能的，裘克有时不知道萨贝达这种直言不讳算不算一种恶习，但他深刻的明白——他爱惨了对方这种耿直。

  萨贝达望着床头的玻璃罐发愣，肢体未愈的伤口仍然在隐隐作痛，可他懒得顾及。

  他感觉到了身侧人情绪的变化，却无从得知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他只知道现在自己的语调是毫无波澜的死寂、是逼仄到极致的冷噤，或许在提及到曾经时还有所反应。

  萨贝达克制不住的想拥抱裘克，他想起裘克被哈斯塔捅穿的腹部，想问问对方的伤势如何。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他能以什么身份去关心？不过是自作多情。

  良久过后，久到萨贝达都要以为身侧的裘克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旁边传来了一句闷闷的嘀咕声。

  “啧、蠢货。”裘克咂舌，声音伴随着一丝沙哑，沉甸甸的砸进对方的耳廓。

  黑夜酝酿出静谧的寒意。萨贝达敛眸没有说话，凛冽的气势终究是消弭于无形。

  他微微拢眉攥拳，扭头看向裘克想询问对方为何又骂他，但在撇头的一刹那得到的却是一个吻：一个不带任何强迫的、充斥着情怦的吻，一个唇瓣相贴的、短暂的吻。

  屋外的雪似乎早就停了。

  剥开虬结成团的浓云，傍晚的月光如流动的银，铺在两人的手臂上、脸颊上。周遭的一切都开始黯然失色，唯有彼此眼前的人正熠熠生辉。

  红发小丑就这样毫无征兆的主动亲了雇佣兵。这猝不及防的动作让萨贝达瞳孔骤缩一瞬，他不敢置信的怔愣住。

  裘克在干什么？要知道眼前的这个红发小丑从来都没有对他主动做过如此暧昧亲昵的举动。

  萨贝达心中明白不应该抱有期待。

  他咬牙隐忍着，可当捋完思绪再次抬眸凝视上那对鎏金色的眼眸时，萨贝达头一次在那双眼睛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也只有自己的倒影……

  他还是无法避免的沦陷了。

  “裘克，你清楚你在做什么吗？”萨贝达嗓音前所未有的暗哑，如生锈的链锯。

  树欲静而风不止，萨贝达微微往后挪了挪试图拉开彼此的距离。未见成效，反倒是裘克一反常态的蹬鼻子上脸，乘胜追击直接就骑在了萨贝达身上。

  裘克没有搭理萨贝达的疑问，有那么一瞬间萨贝达以为自己在做梦。要么就是他疯了，要么就是对方疯了。

  机敏如他，直到雇佣兵察觉到了红发小丑眼中浮光掠影的戏谑，紧绷的情绪这才一扫而尽烟消云散。

  裘克是有话想跟他说？

  面面相觑间，萨贝达放任裘克将他摁倒在床铺上，不知从何时起两人早已形成了一种默契。

  一种绝对的、无条件的信任。

  裘克居高临下的笑着：“哈——老子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确切来说我糟糕的人生第一次有了这么明晰的决策。你最好给我洗耳恭听，奈布·萨贝达。”

  闻言，萨贝达略显诧异。

  裘克很少用这么严肃庄重的语气来同他说话，更别说叫全称了。

  不过心中百般猜测的同时，佣兵躺在床上凝视着身上的红发小丑，对方绝佳的身材在以仰视的角度下欣赏，更令人心猿意马。

  裘克的臀部就这样坐在萨贝达的两腿间，这让后者不得不有些浮想联翩。

  热意一点点洇过布料，但佣兵仅仅是拢眉，他如深蓝海底的双眸静静地望着裘克，所有的情绪直白地铺陈在眼底，在与金黄色交织触碰在一块时如晨曦映衬于湖面。

  “好，你想说什么。”萨贝达答应道。

  只见裘克倏然露出一抹得逞的笑靥，遂就着这个姿势缓缓弯腰凑近雇佣兵的耳廓，近到萨贝达都能听清对方的呼吸声。

  萨贝达不免心跳加速，可裘克却是趴在对方的身上沉默了好一会。

  良久，一抹嘶哑的嗓音缓缓徐来。“我记得你应该很好奇我跟麦克、娜塔莉的关系，现在我可以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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