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登南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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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秦王政还是没有吃上爱子亲自捞的鱼。不过扶苏倒是吃到了父亲为他捞的鲜鱼,心情十分愉悦。
第一[ri],或许是有了昨天父亲的气运加持,太子殿下竟然果真钓上了一条活鱼。这次不是侍者悄悄找人挂上去的,是切切实实自己上钩的。
虽然,那只是一条很小的鱼,都不够秦王政一个人吃。但秦王还是很给面子地吃光了,还要夸赞一句太子能干。
史官偷偷在后面撇嘴。
他就没钓过这么小的鱼,王上也太宠溺太子了,这有什么好夸的。
众所周知,钓鱼佬一般除了鱼什么都能钓上来。扶苏之后再尝试钓鱼的时候,就一无所获了,有一次还从水里钓上来过一个竹篓。
这么大的江,能[jing]准钓到竹篓,也是很不容易了。
秦王政越发觉得扶苏那[ri]钓的小鱼格外珍贵起来,毕竟这可能是他家太子这辈子钓起来的唯一一条鱼。
——主要是太子因为钓上了篓子而恼羞成怒,发誓再也不钓鱼了。
那篓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水里格外沉。扶苏拉绳的时候还以为上了一条大鱼,放下豪言说要让父亲吃一顿全鱼宴,结果拉到水面一看是个篓子。
竹条编织得十分细密,很能盛水。大约就是因为这个,往上拉时才那么费劲。
蒙毅忍了又忍没敢笑出声来,史官却仗着自己躲得远且没有存在感,笑得肩膀直抖。
翘首以盼的秦王政原本都准备好夸儿子的话术了,这下话没夸出来,反而先破功笑了一声。
“噗。”
扶苏:……
看在父亲难得笑得这么开怀的份上,扶苏决定不和那篓子计较了。并且打算与自己的钓鱼水平和解,放弃这么有技术含量的兴趣爱好。
最终,秦王政的全鱼宴是靠船员们下水捞上的大鱼解决的。
足有一人长的鲜鱼,好几个汉子一起压着才能压住。也不知道船员是怎么把它从水里弄出来的,鱼在水中能发挥出的力气可比在岸上大得多。
半船的臣子都来看稀奇了,一个两个都是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扶苏见那几个方才下水的船员都脱力摊在旁边休息了,太子来了也没法起身行礼,干脆摆摆手让他们好好歇着。
有些人身上还有鱼挣扎时留下的伤痕,瞧着狼狈至极。有夫人见状不忍,就命仆从去分发了一些赏钱。
回去的路上,她们小声讨论着是不是该叮嘱船员以后不必这么拼命。寻常小鱼也不是不能吃,何必为了追求大鱼这么冒险呢。
只不过大鱼是进贡给王上的,夫人们自己无权做主。见太子在队伍里,便小心翼翼地去瞄他的神[se]。
这些夫人大多和太子没什么接触,只听过一些传闻。传闻里自然是不会有对太子不利的东西,毕竟王上盯这个盯得很紧。
因而不了解的人往往都对太子仁善这件事坚信不疑,面对太子时胆子也大一些。
扶苏察觉到了她们的视线。()
他叹了[kou]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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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夫人们给了赏钱,如今再去叮嘱这样的话,只怕也没用了。”
有年轻的新妇好奇追问为何,显然是没什么生活经验的。不必扶苏解释,和她同行的夫人就恍然大悟,说出了缘由。
“他们原就是为了能得赏钱才拼命,如今尝到了甜头,就更不可能放弃了。”
若今天没有赏钱,他们还会觉得得不偿失而放弃。可赏钱都到手了,只会激励更多的船员学着他们这样干。
这些船员大多是庶民出身,还挣扎在温饱线上。对很多穷人来讲,受伤和死亡不算什么,没有换钱重要。
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
譬如唐朝时期柳宗元写过一篇《捕蛇者说》,记录了他在永州任官时在当地走访的一件事。
永州有一种蛇捉之可以抵税,有个姓蒋的人家往上数三代都在靠捉它享受不用[jiao]税的好处。为此,他的祖父、父亲等都死在蛇[kou]中,但他们家里还是前赴后继地投入这项事业。
因为蒋家没得选,不靠捕蛇抵税,家里就要活不下去。捕蛇顶多死一两个,不捕全家都要饿死。
能给秦王当船员的庶民虽然不至于混得这么惨,可大家都是从穷苦[ri]子里过来的。以前秦国搞的驭民五术让庶民家无闲钱,一旦犯罪就[jiao]不出规定的罚金,然后要么卖身作隶臣妾、要么上战场拼军功。
大家过惯了缺钱的[ri]子,有机会赚钱如何能甘心放弃?更何况为秦王捉大鱼,还有机会得到王上的赏识。
夫人们想到这里唏嘘一声。
这件事很难解决,哪怕知道了一切,再遇到有人这么不要命地下去捉鱼,她们还是会忍不住给些赏钱。
因为那些人需要的就是这个,只有给他们钱才能改善他们的近况。即便不让他们去捉大鱼,他们也会想出别的法子。
扶苏对侍者说道:
“大鱼不如小鱼[rou]嫩,你去同他们说一声,那些常见的鱼我与父亲已经吃腻了。听闻江中有不少新奇的鱼类,以后多换着花样上吧,最好是[rou]质鲜美些的。”
捞鲜美或是稀罕的小鱼,顶多是多下水几次,远不如捞大鱼危险。而且很多时候连下水也不必,直接在船上撒网即可。
扶苏又吩咐他们乘小船去撒网,不许轻易下水。如此一来,便解决了这个问题。
回到书房之后,秦王问起大鱼的事。
秦王政自持身份,不好过去看热闹。况且大鱼他也不是没见过,只是没见过活的。
扶苏形容了一下那条鱼的体型,末了又道:
“听闻海中这样大的鱼很是常见,还有一些虾蟹也能长到非常大。”
他以前吃过,但吃的也不是鲜活的,所以扶苏对海边十分向往。
说起来父亲去海边还捕杀过一只大鲛,他见过那鲛的尸体。耗费巨资才从海边运回咸阳的,后来取了鲛油熬制,作为始皇陵中长明灯的灯油
() 。
捕杀大鲛还是太危险了些,这次不能叫父亲再亲自干这样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扶苏便没忍住叮嘱了一番。
秦王政之前完全没想过还可以做这些事情,听太子一说,顿时激发起了兴致。
他眼前一亮:
“捕杀大鲛?”
扶苏发现自己弄巧成拙,立刻补救:
“做这件事太危险了,父亲!”
秦王政不以为然:
“有那么多士兵护卫,何险之有?”
好,就这么决定了,这次去齐地他要捕杀一只大鲛。不过齐整地带回咸阳确实太费钱了,没有那个必要,直接就地分解大鲛尸身吧。
扶苏:……
他方才为什么要多嘴?
秦王政见爱子还要絮叨,连忙取出舆图转移话题,说起自己之前思索的事情来。
“你上回说过收服百越之后,寡人曾将郡县重新划分为四十八郡。方才寡人看过舆图,又想起南阳之事,发现九江郡确实太大了些。”
南阳太守吕齮只管一个小小的南阳,治下都那么多麻烦事,无法面面俱到。偌大一个九江郡全是楚地,想必会更加棘手。
既如此,倒不如再细分一下,多划出几个郡来。正好之前决定了要将宗室中有本事的人才派往各地担任郡守,人手上应该不会太过捉襟见肘。
扶苏只好顺着父亲的意思揭过大鲛的事情,先说这个。
“九江郡可划为三郡。”
南边江西之地划为庐江郡,北边的皖南地区,东西切割。东部为九江郡,西部为衡山郡。
接着扶苏又指了指另外几个郡县。
像是含括了整个江苏和山东部分地区的薛郡,就可以接着划分。江苏为东海郡,山东那一部分保留薛郡的名称。
另有太原下面的河东郡,也可以切割出个河内郡来。
扶苏说着说着,干脆拿了张纸画出四十八郡的舆图。
秦王政细细看去。
北边原本九原、上郡、北地三郡合围出的凹陷地区,及河套地区,后来被北地郡吞并了,没有额外设郡。
西边陇西下方与蜀郡上方有个空缺,后来被秦国收复了,设置了白马羌郡。
百越地区分为东越的会稽郡(浙江)、闽越的闽中郡(福建)、南越的南海郡(广东)以及西瓯的桂林郡(广西)。
再往西走,就是原夜郎国所在的西南夷郡了。
扶苏指了指西南夷和桂林郡之间的夹缝处,那里有个狭长的象郡,向下含括了越南地界。
“这是象郡,骆越部落便是在此。”
这次来的三个百越首领,正好是南越、骆越和西瓯三处形成的三个部落联盟盟主。
后世对于象郡的所在地存在争议,法国学者认为象郡就是广西西部,不包含越南。越南人为了维护自己的独立[xing],也坚持了这个说法。
法国学者提出这个说法的佐证
是《山海经》,他说按照山海经里写的地貌,象郡应该就在广西。
可根据西汉的《汉书·地理志》记载,象郡是包含整个越南的。只是汉代史书关于象郡废除时间等内容的记载存在相悖的地方,降低了史料的可信度。
不过考古学出土的文物倒是提供了瓯雒国位于越南的证据。
瓯雒国是当初古蜀国被秦国灭亡吞并之后,蜀国王子从夜郎逃亡骆越之后创建的。后来赵佗建立南越国,吞并了瓯雒,掌控了此地,疑似将此纳入了象郡范畴。
同人文作者也搞不清楚象郡到底在哪里,但是反正越南在后来很长一段历史里也在中原王朝的掌控中,直到唐末五代十国才独立出去。
所以作者干脆采纳了象郡包含越南的说法,给自家主角多拢一点国土不磕碜。
因而扶苏画出的四十八郡地图,直接大笔一挥将骆越尽数含入。并且跃跃[yu]试地对父亲说,以后要是有机会,可以再往东南半岛吞一点。
光是两广就有这么多好东西了,东南亚那头气候更加湿热,肯定还有别的好物。
就算不能并入大秦,派点人过去探索也行。想来那边的原始部落也不一定发现了多少好东西,部落制的社会对物产的开发利用率实在是太低了。
秦王政将此事记下:
“后世子孙总有人能做到的,先记入祖训中。”
扶苏看了一眼所谓的“祖训”。
其实就是父亲给后世子孙安排的作业,里头写了他想要哪块地盘,子孙最好争气一点打下来。
如果打不下来,等去了地府,呵呵。
除了地盘外,还有一些琐碎的要求。比如时刻关注西方的局势,努力薅西边羊毛,不要放过任何一次捞好处的机会云云。
有些事情就是得写下来,当做任务布置下去。毕竟你没办法确定子孙肯定都孝顺听话,把先祖的志愿放在心里。
秦国能连出数代明君,个个都把一统天下当第一目标,那是秦国之前运气好,还是要考虑一下以后运气不好该怎么办。
现在明文写下来了,哪怕当国君的不放在心上,忠心臣子也会努力向这个方向奋斗的。
扶苏往前翻了翻,发现父亲在第一条写的是征服西方大地。
扶苏:……
“那里会不会太远了一些?”
那么大块地盘,可不比如今的大秦小。
秦王政老神在在地说:
“无妨,目标就是要定大一些。左右寡人也在后面补充了,这一条尽量努力即可,不成寡人也不怪他们。”
但是后面那些,什么东南亚的,就不是努力了,而是必须给他拿下。
扶苏仔细想了想:
“其实也不是不行,要是[ri]后有哪一代王室能人辈出,可以把他们往西方扔。不能留下和大秦储君挣王位,但是可以扔去西方打天下。”
什么,你觉得你没本事当开国之君?那你还有什么脸和太子争权?洗洗睡吧
。
秦王政听罢竟然不觉得爱子在强人所难(),认真思考片刻⑾[((),颔首认同了。
“太子言之有理。”
说着在祖训里又添了几笔。
除却写下这个[cao]作方法之外,他还写了要后世子孙努力培育优质战马和厉害的骑兵军队,以及不断研制能使用火药的兵器。
这样子孙后代就可以带着手握火器的骑兵军团杀向西方,在那里建功立业了。
扶苏赞叹:
“父亲思虑得真周全。”
秦王政放下笔,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给后人布置的作业。觉得目前应该没有遗漏了,这才收好。
侍者见君上忙完,赶紧询问是否要用午膳。方才那条大鱼膳房已经收拾好了,做了一桌全鱼宴。
那么大的鱼秦王父子肯定吃不完,所以扶苏让人多做点送去给诸位爱卿共享。要不是在船上设宴不太方便,最近也没什么好庆祝的事情,其实可以办个宴会的。
大鱼只能吃个稀罕,这样活了很多年的鱼[rou]质反而一般。不过身为君王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在意的本身就是新奇的体验。
扶苏很欣赏厨子做全鱼宴的决心,但他用完膳之后还是让人去委婉地提醒了一下,没有必要奢求非得用鱼做出几道甜点来。
味道真的很奇怪。
秦王觉得尚可,爱子就是太挑嘴了。不过他明智地选择了把话藏在心里,没有和太子唱反调。
鱼[rou]甜点确实不如正常甜点美味,哪怕也没难吃到那个份上。
扶苏:别的我都能忍,甜食不许你做得接地府!
甜食党真的惹不起,厨子很麻溜地滑跪了。迅速送了几份正经的、太子爱吃的甜品过来,扶苏这才没了意见。
秦王政跟着蹭了两份甜点。
之前的好几道鱼[rou]甜点扶苏嫌弃是黑暗料理不肯吃,全被父亲顺理成章地拿去吃掉了。如今又吃了两份甜点,秦王今[ri]的糖份摄入超标。
夏无且过来请过平安脉之后,又问了王上午膳用过什么,问完他就铁面无私地表示王上今天不能再吃甜食了。
——为了防止王上偷吃,所以太子的甜食也给他断了。
扶苏:?
扶苏当场命人再送几道甜点过来,当着夏无且的面吃完了今[ri]份的上限。这样就不会出现父亲趁他不注意蹭甜点的情况,有夏无且盯着呢。
夏无且万分无语,火速告退离开了。
等他一走,秦王政就看着太子不说话,显然对于他之前的行为有一点意见。
扶苏选择了甩锅:
“都怪夏无且不信任父亲,父亲怎么可能偷吃呢?这是污蔑!”
秦王政:……
好了,不要再提偷吃的事情了。人生在世谁没有一点[kou]腹之[yu],甜食党吃点甜的能算偷吗?
更何况他分明是光明正大吃的,太子自己没有发现是太子的问题,他可没有偷偷摸摸。
最终,父子俩达成一
() 致,认为都怪夏无且胡说。但也没有因此处罚夏无且,毕竟人家确实是为了他们的身体着想。
扶苏便说:
“南方气候温热,冬季还能寻到野菜。这可是稀罕物,多赏一些给夏太医吧。他们太医常年和药材打[jiao]道,肯定很能吃苦。”
晚间夏无且就发现自己桌上摆了一桌绿[se]野菜,一点[rou]腥都看不见。
夏无且就知道,王上和太子闹矛盾,倒霉的会是他们这些臣子。尤其是他夏无且,谁让事情是他挑起来的呢。
人家父子俩亲亲密密,坏的都是旁人。
数[ri]后船队抵达了邾县,这里是[ri]后衡山郡的治所。
值得一提的是,此衡山并非后世五岳之一的衡山。五岳之名古已有之,但对应的山却有所区别。
先秦时期的衡山实则是后来安徽的天柱山,是为南岳所在。天柱山这个名字是汉朝时期改的,到了隋文帝在位的时候又把南岳的封号挪给了湖南境内的另一个衡山。
目前邾县还是个普通的县,因为偌大的九江郡治所在原楚国都城寿[chun]。而寿[chun]则位于长江北边的淮河沿岸,不在长江边上。
邾县继续顺流往下,会抵达鄱阳湖。鄱阳湖往南发展出了一条贯穿江西的赣江,继续往东就是长江下游了,最后在会稽郡和东海郡的[jiao]界附近入海。
别看会稽郡大部分地区位于浙江,其实会稽治所是后世江苏的苏州,即吴县。会稽和东海两郡的南北分界线基本就是长江。
到了衡山附近怎么能不去爬衡山?
王绾一开始在路上还十分高兴,尤其是看到李斯被同僚排挤,就更高兴了。
结果这天王上突然说他要去爬衡山。
王绾的表情渐渐凝固:
“臣等也要随行吗?”
他老胳膊老腿的,不是很想爬山。
天柱山海拔1489米,比后世衡山的1300米还要高。虽然先秦时期测算的可能没有那么[jing]准,但一座山高不高有眼睛的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这下换李斯开心了。
笑容转移到了李斯脸上:
“斯身为相国,应当可以坐轿撵上山的吧?”
衡山是楚地的名山大川之一,像这样的名山一般都有贵族时常探访。所以上山的路肯定是修过的,不用重新开辟道路。
否则别说李斯了,秦王都没法坐轿。
仆从去询问了安排行程的邾县官员,最后带来了好消息,李斯确实有轿撵坐。
李斯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直到仆人接着补充:
“王上体恤臣下,都赐了轿撵。尤其是年纪大的老臣,额外叮嘱了一番。”
王·年纪大·绾:嘻嘻嘻。
李斯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同样得到了优待。可是只要一想到这次没压过王绾,他就没法维持住之前的开心。
不过不开心是对的,毕竟他们很快就都开心不起来了。
因为王上自
己居然没有坐轿。
秦王政说想亲自爬山,他这些年一直坚持习武健身,觉得区区衡山应该不足为虑。爬山当然是要自己爬才有趣,坐轿子上去那就没有爬山的感觉了。
太子殿下对此不敢苟同,因为太子走了几步就嚷嚷着走不动,去坐轿子了。
扶苏和他爹的想法完全相反。
爬山为什么要自己爬?当然是要直接坐到山顶,顺便趴在窗前欣赏一番其他人累死累活的惨状。
看到大家都累成狗,爬山的感觉这不就来了。怎么会没有感觉呢,不可能没有感觉的。
累成狗的李斯不想说话。
同样累成狗的王绾也不想说话。
王上不坐轿,他们也不好意思说想坐。哪怕太子上去了,可只要没人提自己也想上去,他俩就绝对不会提。
谁先提出休息,谁就落入了下风。不蒸馒头争[kou]气,为了这[kou]气也不能自己先提。
双方都在等对方先认怂,但一直等到山顶也没人松[kou]。
秦王政倒是爬得游刃有余,走走停停还能欣赏一下周围的风景。回头看见臣子们如此辛苦,便体贴地询问要不你们上轿吧?
李斯和王绾十分心动,但他们依然再等对方先接话答应。
可是没有人接话。
秦王政只好单独询问:
“李爱卿,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李斯感受到了王绾灼热的目光,立刻摇头。做出一副老当益壮的模样,坚称自己不累。
既然李斯都说不累了,王绾自然也不能说自己累。所以王绾同样表示他不累,他还能爬。
秦王政:……
秦王政又去看其他臣子。
其他人原本是想谢恩,顺坡下驴的。但是相国说他不累,人家是相国,而且还年纪大,他们这些才到中年的“年轻下属”好意思喊累吗?
只得纷纷摇头婉拒了王上的好意,咬紧牙关接着爬。
扶苏看得直乐,还煽风点火:
“李相公真的不累吗?我见你脸都白了。”
李斯一拢衣襟:
“臣这是被冻的。”
山上气温比上下低些,现在毕竟又是冬[ri]。哪怕南方的冬[ri]气温高,他这么说也没什么毛病。
扶苏又去问王绾:
“那王爱卿呢?不行就不要强撑,你看我都坐轿子了。”
王绾听不得“不行”一字:
“太子殿下多虑了,臣很行。”
最后只有史官诚实地表示他不行,他要坐轿子。这种没用的地方争什么面子呢,害人害己。
其余随行的女眷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从太子坐轿开始便纷纷有样学样。要不是之前不好越过君上,在山脚下她们就直接坐起来了。
男人就爱在这些没用的地方争高低。
还别说,跟着太子一起看大家的笑话还是很有趣的。夫人里除却小部分身体素质极佳的跟着夫君一起健步如
飞之外(),大部分都在吃着茶点看戏。
尤其是有诸如蒙卿这样习武的文臣作对比?()_[((),那些汗如雨下的大老爷们就显得更有意思了。
史夫人跟旁的夫人吐槽道:
“也不知道他们在执拗什么,轿子都抬上来了,不坐白不坐。他们不去坐,轿夫也是要抬着轿子上山下山的,多[lang]费人力啊,早知道就让人家在山脚歇着了。”
那夫人却说:
“这谁知道他们不肯坐轿子呢,不过现在这样也好。他们要自己走,轿夫少抬一个人,还能轻松些。他们最好硬气到底,等会儿下山的时候也别坐轿子。”
爬过山的人都知道,上山容易下山难。因为爬上去的时候状态还好,下山时腿却会由于运动过度而发抖。
抖着腿走铺得特别端正的台阶都得担忧一不小心滚下去,更何况是抖着腿走这种只是稍微修缮了一番的山路。
臣子们现在只能祈祷王上一会儿下山的时候不要坚持自己下,有王上带头坐轿子,他们也好跟着学。
但是臣子们忘记了,队伍里不仅有体恤臣下的秦王,还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太子殿下。
众人在衡山顶上一览众山小,欣赏过高处的美景之后,又野炊了一番。
玩尽兴了准备下山时,一个两个都因为歇下来后酸软的感觉慢半拍地开始在腿间泛起,平地走路都成了问题。
然后这个时候,全程没怎么走路的太子他站出来了,说想自己走一段下山的路。
秦王政也不是很累,便说要陪太子走一会儿。等太子累了,再换轿子坐。
柔弱的臣子们:……
太子殿下您做个人吧!!!
蒙毅已经率先走了下去,他走在君上前面,随时准备接住可能不小心走不稳摔下来的两位。
扶苏意有所指地提醒他:
“郎中令不如还是走在我与父亲身后吧。”
他和父亲不一定会往下摔,但是后头那些臣子就说不好了。要是他们滚下来,怕是会化身山上的滚石一下子撞翻一列人。
蒙毅:……但是那种情况臣也接不住。
他蒙毅只是个稍微强壮一些的文臣,别说他是文臣了,就是换他哥蒙恬过来,也接不住那么多人。
幸好扶苏就是稍微折腾一下大家,往下走了不到百米就老老实实地上轿了。
腿抖得比帕金森还厉害的臣子们因为有仆从的搀扶,到底还是没有摔下去。就是一个两个看着都好像命不久矣似的,仿佛年过八十体虚病弱的老人家被人强行扶了出来见客。
回到邾县后扶苏就把这画面画下来了。
他画的还是连环画,从上山开始,画到下山结束。重点描绘了一群人刚开始不肯坐轿子,后面像丧尸爬一样爬上轿子的模样。
抵达山脚时要换乘马车赶往附近的驿站休息,这里离邾县还是有点远的。
换马车也是一场历劫。
大家在轿子里躺了许久,不仅没觉
() 得自己身体缓和了,反而更糟糕,浑身都开始酸痛。
这个时候强行下轿也成了奢望,都是仆从把人背下来再背上车的。之前坚持的形象问题,这会儿也再没人有力气去纠结了。
扶苏摇头叹息:
“诸位平[ri]里还是锻炼得太少了。()”
[ri]常习武不能停啊,哪怕是文臣也不能这么颓废,放任自己整[ri]里坐着不动。
臣子们已经没力气反驳了。
是他们不想习武强身吗?你们父子俩给臣下派了多少活自己心里没数吗?
以前李斯还有空和儿子一起去遛狗,现在连遛狗的时间都没有了。太子为了叫王上多点时间休息,那是往死里压榨臣下。
而且,他们确实年纪大了,人群里就没几个是小年轻。
扶苏却对父亲说:
定然是山路太难走了,泰山那边还是要安排人好好修整一下山道。?()?[()”
要是封禅的时候臣子再像这次一样,半死不活地摊在山顶上,那还封什么禅。
秦王政顿了顿:
“还是叫他们坐轿子吧。”
他之前想着泰山封禅最好自己爬上去,显得虔诚一些。但今天的经历告诉了他,走上去会是个什么结果。
既然如今的大秦已经开始削弱对天地的信仰,转而改信国运和龙脉了,那泰山封禅时也没必要搞得那么虔诚。
祭祀国运和龙脉当然是要在都城咸阳进行,泰山封禅主要还是祭祀天地的。目前祭天还没有被彻底摒弃掉,也很难完全摒弃。
不过对秦王政来说,祭泰山更多的是为了向六国宣誓主权,毕竟六国遗民依然很信奉天命所归。
秦王和太子商议了片刻,决定回头在都城进行祭祀时,弄出更多的“祥瑞”来。
都城祭祀的祥瑞比泰山祭祀的祥瑞更盛大,正好可以作为国运取代天地主宰人间的证明。把天道塑造成远离人世、不[cha]手历史变迁的存在,然后顺势将国运拉入凡尘。
天地信仰仍然存在,只不过那是太过遥远的东西。就像人们会相信神仙里低等级的风神雨神直接参与人间风雨变换,而不会觉得仙界的帝王会闲得没事[cha]手这个一样。
封禅一事修修改改,到后半夜父子俩才去休息。
第一[ri]臣子们大多都起不来。
不仅第一[ri],第三[ri]第四[ri],都有不少人还摊在床上。但秦王已经决定要继续出发了,他下一站是距离邾县不算很远的鄱阳。
鄱阳县以后会作为庐江郡的治所。
这里虽然距离闽越还是有点远,不过闽越王和东越的首领已经提前到那里等候秦王车架了。不需要秦王特意再往南走,直接去鄱阳即可。
要去鄱阳,他们得先回到长江边上。所以要从驿站赶回邾县,再登船向南行。
秦王直接让人把臣子们抬上马车。
又不是受伤了,只是浑身酸痛而已,不影响马车赶路。之后上了船再慢慢修养也不迟,船还比马车稳
() 当呢。
扶苏又看了一场乐子,连环画能增加好几个名场面。
他决定等回到咸阳,就叫画师复刻它个几十份。到时挨家挨户发一份,就作为本次登山的纪念了。
且不提臣子们收到《衡山游图册》之后是个什么反应,众人回到邾县先见到了一脸好奇的百越首领。
爬山这种事情百越人经常干,没觉得有什么趣味。所以这次爬衡山他们压根没去,百越人还是对“繁华”的邾县更感兴趣。
臣子们理解不了邾县哪里繁华了,这不就是个普通的城池。市集都不多,远不如咸阳热闹。
就像百越人也理解不了爬山能有什么意思,他们天天爬早就爬腻了。
使者缭因为要给百越首领当向导没去爬衡山,一开始还有一点小小的遗憾。重点不是爬什么山,而是能随王上一起游玩。
但是见到同僚们的惨状之后……
缭庆幸不已:
“幸好我没去。”
扶苏路过听见这句:
“对了,缭怎么没去呢?多可惜啊。”
他就说感觉人群里少了谁,原来是少了缭。不过想想缭这些年在百越待着,说不定也练出了爬山下水面不改[se]的本事,又不觉得可惜了。
像蒙毅那样爬上爬下气都不喘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他还是喜欢李斯王绾那种,看一次乐一次。
缭听着太子的话,觉得有点凉飕飕的。
他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殿下此言何意?”
扶苏也回以一个商业微笑:
“没什么,只是衡山风景壮阔,缭未能得见实在惋惜。”
缭:我信你个鬼。
百越首领追问半天还是没问出为什么大家都跟被榨干了一样虚脱。
仆从其实有如实回答,说是爬山太累闹的。但百越人觉得爬山一点都不累,怀疑仆从在敷衍自己,根本不信。
李斯强撑着不肯再被抬上船,愣是要走上去。好几个仆从前后左右搀着他,或者说架着他,才完成了这一壮举。
也说不清楚这样是维护了尊严,还是尊严掉得更干净了。反正李斯自己心里舒服就行,别人也管不了他。
上船的途中遇到了那三个很没眼[se]的百越首领,非要过来追问解惑。
他们觉得仆从会骗人,还是问本人比较靠谱。之前大家和李相国一起相处了十天,讨论律法修改的事情,已经算半个兄弟了,李斯肯定不会说谎骗他们。
李斯:你们真的很冒昧。
李斯的回答当然和仆从一样,这下百越首领不信也得信了。
最后他们真诚地劝说李斯:
“相国你身体太虚弱了,像我,爬三趟都不带累的,你得跟我学学啊。”
李斯怀疑他们在炫耀并且嘲讽自己。
本来就不高兴,还遇到不会说话的百越人。要不是后来碰见被人背上船的王绾,自觉胜了一筹,李斯肯
定要怄气。
不过经过这次伤敌一千自损一千的事件之后,李斯和王绾还是达成了和解。保证下一次爬泰山的时候,一定不再逞强。
到时候他们就一人一次率先提出坐轿子,一个在爬山的时候提,一个在下山的时候提,双方扯平。
没办法,泰山据说比衡山高多了,他们不敢冒险。
扶苏听说了他们的约定,不解道:
“泰山高多了吗?我怎么记得泰山只比南岳高一点?”
天柱山将近一千五百米,泰山则是多个几十米,不到一千六。只不过泰山名气大,大家都说它最高、特别高、离上天最近,估计是把王绾和李斯忽悠进去了。
扶苏随便想了想就抛开此事,没有去深究,目前他更关心的是鄱阳湖。这么大的一片湖,应该有更多好吃的鲜鱼吧?
咳,不能总想着吃,到了鄱阳有正事要干的。
在抵达鄱阳之前,扶苏拿出了他在邾县没来得及画完的那组图。
他们只在邾县停留了一晚,根本没多少时间。想要画完一整套,还得在船上努力。
扶苏怕自己时间长了就忘了当时的细节,接下来一直闷在书房里画画。就待在秦王旁边,当着他爹的面画。
或者说,当着蒙毅和史官的面画。
蒙毅看着画中显得十分体面的自己,暗自庆幸自己出身武将世家,从不懈怠习武。
看看旁边的其他同僚们,一个赛一个的丢人,好惨。
蒙毅用眼神询问王上,真的不管管吗?
秦王政收回了视线假作不知。
爱子难得找点事做,管什么管。不让他画画,等下又出去钓鱼怎么办?
反正画画社死的是臣子,总比钓鱼让太子社死强。而且就算太子不画这个,史官也已经详细记录了下来,也没什么差别。
蒙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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