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窒息。

  桥生怨怼这世界，怨怼桥樱，更怨怼他自己。

  心脏的痉挛与痛楚，伤口的刺疼与难抑，他近乎溺亡在这无边无尽的雷雨与黑暗里。

  “恨吗？”

  “这个女人明明自我了断，却偏偏借以你之手！”

  “她从未爱过你，甚至你就是一个错误恶心的存在。”

  “你努力地活，可她却一次次打碎所有你对于生命的美好设想。”

  “桥生。”

  “将她的心脏挖出来！”

  “挖出来！”

  脑海里，阴恻怨恨的声音接连响起，桥生手握着刀，指节青白。

  脸上被桥樱摁压抠挖的伤口正渗着血，它们溢出，滑落，垂去地面，与桥樱的血混合。

  这一刻，生理与精神上的恶心将他吞没。

  将他的躯体分解，成了破败丑陋的残状。

  只剩筋脉还连着。

  何其疼痛。

  精神窒息，身体枯萎。

  林九被桥生的神情慑住了，竟迅速腾起一股难以压制的恐惧。

  雨水倾倒在桥生肩上，伴随着雷声断裂在他身后。

  他举起刀，狠狠地对准桥樱的心脏刺了下去。

  一下比一下用力，一下比一下满含怨恨，似乎要将她彻底搅碎在刀刃的锋利与恨意下。

  桥生疯癫崩溃道：“...我恨你...”

  “...我恨你...”

  “你早该去死了！”

  林九瞪大眼，镜头晃动。

  而桥生像是真的将桥樱的心脏搅碎碾烂了：“...我已经变得和你一样了...”

  “对，我是错的，我的存在就是错误。”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桥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在雷雨又一次砸下之时，他将刀从桥樱身体里抽出，转而发疯地划向自己，崩溃恸哭。

  可也就在这时，有人闯了进来，林九往旁边柴丛一躲。

  如此混乱的夜晚，自然没有人发现当时在角落的他。

  林九对今辞道：“这些，便是我所知的全部经过。”

  “桥生和他妈一样是个疯子！精神病！”

  “或许有一天，他也会杀了你...”

  然而，下一秒，他的话便被脖颈上的手所死死扼止。

  窒息带来的本能恐惧，令他后悔刚才的口快与冲动。

  今辞覆雪寒凉的眉眼满是戾然：“林九！”

  “你的性命从来不是掌握在你自己手中。”

  五分钟后。

  今辞离开时，林九倒在地上，已经痛晕了过去。

  男人在门口对又西冷声吩咐道：“后续派人盯着他。”

  “另外，今天他在S大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也给我查清楚。”

  又西严肃道：“是。”

  车疾驰离开。

  今辞坐在车上，将林九录下的后半部分视频再次看了一遍。

  而这便也意味着，他重临了一遍，桥生那段令他疼痛不已的过往。

  他看着桥樱残忍伤害他的Freesia，看着小孩被压断最后一根精神的弦，看着他在血污里崩溃恸哭，看着他哭到力竭，疼到力竭而倒在冰冷刺骨的雷雨里。

  一瞬，男人弓着身，垂下眼，双眸通红。

  心脏被寸寸压地重，压地疼，压地近乎撕裂。

  一声低喃没入呼吸的痛楚里：“桥桥...”

  直到车驶入鹭洲，今辞再次抬眸时，只余下睫毛上好似濡湿过泪。

  桥生觉得脑袋很沉。

  用药后，他便一直处于深睡状态。

  此时他缓缓睁开眼，目及之处，并没有今辞的身影。

  室内，静地可怕。

  好一会儿，他找回身体的感知，掀开被子，直接光脚踩在地上。

  此时此刻。

  他只想去找今辞。

  阿苦刚离开没多久，但心里一直担心桥生，便决定还是去守着人比较好。

  于是，他推开房门，却突然见本该睡在卧室的桥生出现在楼梯拐角，他连忙上前走去，温柔喊道：“生生！”

  第一声，桥生没什么反应，直到第二次小孩才愣愣转头，眼睛眨动缓慢：“...阿苦。”

  可当阿苦走近，下一秒桥生便拉住他衣袖，杏眼里有难以掩饰的惊慌，找不到今辞的惊慌：“阿苦...祈宴哥哥去哪里了？”

  “我找不到他...”

  “怎么也找不到他...”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阿苦当即安抚道：“生生不怕，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

  然而，小孩却又猛地往后退：“你骗我...”那语气像是不认识阿苦一般。

  接着桥生转身赤脚往楼下跑去，嘴里一直喃喃着今辞的名字，但当他站在客厅时，像是陡然看见了什么，他害怕瑟缩地躲在沙发背后，双手死死环抱住自己。

  跟上前来的阿苦急忙查看桥生的情况，并拿出手机飞快拨通今辞的电话。

  此时，今辞已在距离门口不远处的花廊下，手机铃声蓦地响起，他心中陡然腾起不好的预感。

  “喂？今先生，您回来了吗？生生情况不太好！”

  闻言，今辞语气担忧焦急，脚下步子迈地更快了：“你先试着安抚他！”

  阿苦道：“好！”

  桥生浑身发着抖，他一直不敢抬头看周围，直到今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桥桥...”男人反复唤着他，语调轻柔温缓。

  好一会儿。

  而桥生像是终于确认这一声声的轻唤不是幻听，他才试探着慢慢抬起头：“...祈宴哥哥？”

  “嗯，桥桥不怕，是我。”今辞心疼地将人抱起：“抱歉，让我的桥桥害怕了。”他用额头贴了贴小孩的额头，绿眸漾开无尽温柔怜惜的波澜。

  桥生紧紧贴着他，声音颤栗：“...醒来你不在...我...我找不到你...怎么都找不到你...”

  “他跟我说，你不要我了...”

  “我...我不相信...但我很害怕...”

  这个‘他’，今辞自然知晓是桥生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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