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桥生睡得并不好。

  梦中情境混乱不堪，有尖锐撕裂的痛楚，也有麻木僵滞的空洞。

  凌晨三点，他猛地从今辞怀中惊醒，泪顺着眼角毫无预兆滑落。

  突然，他听见冰冷的声音响起：“好久不见，桥生。”

  接着，那声音似乎慢晃移动到了他左侧，几乎贴着他耳朵皮肤：“你怎么可以忘了我？”

  “是我帮你做了那些你不敢做的事。”

  “桥樱死的时候，你很畅快不是吗？”

  悚然蔓延，咽喉，背脊，腰，双腿，桥生像被扼紧了整个身躯。

  那声音又动了，这次在右侧：“她的心脏被你搅碎了。”

  “那颗无情残忍的心，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那时的畅快与解恨，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哦，对了，在精神病院，只有我陪着你。”

  “我们日日夜夜在一起，如今，你不想再见见我吗？”

  桥生哆嗦着捂住耳朵，他紧闭双目：“...不要，你滚开！”

  然而那声音并不打算放过他，甚至似乎因他的逃避而愈发怪异愤怒：“你睁开眼！”

  “我让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你怕什么？”

  “怕我和你长得一样吗？！”

  怪异愤怒的声音在脑海里仿佛一瞬形成了无数刀刃不停地割裂他的神经与血肉，情绪疯涨，桥生蓦地睁开眼：“我让你滚！”

  而他眼前，赫然是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阴郁，病态，森冷...

  他重复喊道：“我让你滚！”

  “你不要靠近我！”

  今辞在桥生惊醒后，便接着睁眼醒来。

  只是桥生神情错乱，一直喃喃自话。

  且越过他，望向虚空处，就好像那里站着什么人。

  突然，他又伸手往自己身上狠狠抓挠，捶打。

  要不是他死死禁锢住小孩的双手，桥生早已伤害自己。

  “桥桥！”男人语气焦急：“你醒醒！”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桥生盯着面前与自己一模一样脸的人，寒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人语调冰冷，又带着一丝难以忽视的疼痛：“想一直留在你身边。”

  “保护你。”

  “做你意识里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我是你的恶。”

  桥生反驳他：“我不需要！我也没有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呵呵呵，是吗？”那人冷冷一笑：“你会需要我的。”

  眨眼间，面前哪里还有什么人。

  此时桥生晕眩不已，他呼吸急喘，骤然眼前一黑。

  待再次缓和过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盈盈柔柔的夜灯下，今辞焦急担忧的脸。

  “桥桥？”

  “...辞哥...”

  几乎是瞬间，桥生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他浑身湿淋淋的，仿佛从水里捞起来，但他顾不得那么多。

  瑟缩着身体往今辞怀里贴，竭尽全力的贴紧。

  今辞的手掌在他冷汗遍布的后背轻轻抚着，声音沙哑，疲倦，温柔：“桥桥，是不是又看见了他？”

  “嗯...”

  桥生瞬间眼眶就红了，其实他不想哭，只是在面对今辞时，他总是忍不住展露脆弱怯懦的一面：“我好像...好像不太好...”

  其实，他想说他意识到自己犯病了，甚至这么长时间以来，又趋向回到原点去。

  他抓住男人衣袖，说不出更多的话，难以抑制的哽咽将他彻底覆没。

  今辞抬手揩掉他的眼泪，不过有些越揩越多，爱人的泪令他手指发颤，他低低安哄道：“桥桥，没事的，现在有我。”

  “不会再是你独自一人面对。”

  是了，那些年他独自面对无尽病痛与透入四肢百骸的绝望，身旁空无一人，没有归宿，没有家。

  桥生将脑袋埋在他肩窝，今辞感觉到肩窝湿软一团，好一会儿，几乎发不出声音的小孩抽搭搭道：“唔，好...”

  桥生身上有泪水，有汗渍，缓和下来的他想去洗洗。

  遂今辞抱着小孩去浴室泡了个澡，水驱散身体里的阴冷，桥生黏在男人身上，热气蒸腾，薄嫩泛粉的皮肤下浮现一道道青筋，他仰头亲上今辞的唇：“...祈宴哥哥...”

  男人沉隽英挺的面孔拢在氤氲的水气里。

  亲吻是良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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