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中秋，天气愈发寒意刺骨，今年的冬似乎来得格外早。

  回到南城后，桥生便重新着手工作与学习。

  此时温怀庭刚走一会儿，天便暗了下来，风瑟瑟，叶落不止。

  桥生将画具收拾好，净手整理一番便回到卧室。

  窗帘半掩，他走到落地窗前将其彻底拉开，低压的黑，雨水已然飘摇而下。

  半晌，他盘腿坐下，望向窗外的雨幕发呆。

  近日夜里，他开始频繁做梦。

  梦见外婆掩面哭泣，梦见桥樱跌倒在泥泞不堪的夜里，更是梦见他怀着满腔恨意杀了桥樱...

  其实他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又开始做这些梦？

  梦境是荒诞的，可也掺杂着现实。

  桥生伸出手，指尖触及窗面，雨水滂沱，狼藉一片。

  随着他想起有关他与阿苦的一切，想起那个用他们做实验的男人，便也想起某一年是谢延将他带离的那晦暗残忍之地。

  离开后呢？他回家了。

  可是，记忆中那些人看他的神情，分明带着恐惧与退避。

  就好像，他不是他。

  所以，会是他病重时，幻觉里的那个人吗？

  突然，闪电划破天幕的黑，雨水泛着寒意的光，桥生竟在玻璃窗上见到了另一个双眸森然的自己。

  耳鸣袭来，他撑着身体往后退，待再仔细看去时，哪里还有什么双眸森然的他自己，只有此时的他苍白着脸，脆弱疲惫。

  一瞬间。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快得抓不住。

  他想，幻觉里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另一个他？

  那个杀了桥樱的他。

  今辞到家时，雨仍旧没有丝毫停歇减退的趋势。

  宋管家见人回来，担心道：“先生，小先生这会儿还没下楼，我正要上去。”

  今辞闻言，薄唇微启：“嗯，我去看看。”

  桥生迷迷糊糊缩在地毯上，他浑身泛寒：“...冷...”

  今辞没在画室找到人，转瞬便去了卧室。

  因此，当男人一把推开房门时，视线里便见落地窗处，小孩正蜷缩在地上微微发抖，嘴里不停喃喃着‘冷’。

  瞬间，今辞倦冷清冽的眉眼满含急切的担忧，他迅速走过去将人抱起：“桥桥，醒醒！”

  男人的怀抱无疑是最好的安抚，寒意逐渐被驱散，桥生下意识将自己往今辞怀里团，鼻音软软：“辞哥...”说着，他缓缓睁开眼：“...辞...辞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辞用手贴了贴爱人额头，好在感知后，体温正常：“刚刚。”

  “待会儿我去给你煮热茶。”

  “下次不许再睡地上，受凉感冒我会很担心。”

  小孩身体算不上好，更何况之前绑架还受了严重的伤，思及至此，今辞柔声问道：“桥桥，你实话跟我讲，刚刚发生了什么？”

  男人一边询问他，一边将他塞进被窝，闻言的桥生下意识地又往落地窗看了一眼，但仅片刻，他便将视线收回，并用手握住男人的手指，熟悉的温度传达回皮肤肌理，他小声嗫嚅道：“...我最近总是做梦，梦见外婆，梦见桥樱，梦见...梦见我杀了她。”

  “而且这些梦境总是重复交叠...”

  “刚刚我在玻璃上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在...在...离开你的那些年，我也会见到他...”

  桥生暂时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放开男人的手，从被子里探出身：“辞哥，你抱抱我好不好？”

  几乎是他话刚说完，今辞便已经将他抱住，下巴蹭了蹭他头顶，轻柔抚慰。

  桥生继续道：“他看起来冰冷，凶戾，残忍...他是我，却也不是我。”

  今辞皱眉，抱着小孩的手收紧了些力道，他语调温柔沉静：“没事的，桥桥不怕。”

  “明天我们请周医生过来看看。”

  与此同时，他想起林九发送过来的视频，画面上的小孩的确如桥桥自己所言：冰冷，凶戾，残忍，可小孩真做了可怖的事吗？

  他不相信。

  当时便不相信。

  也从未觉得他会做这些事。

  而如今小孩的记忆被拼凑唤醒，那么真相显露的同时，忆起真相，对桥桥来讲，才是真正残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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